第146章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馬車之中的空間頗寬敞,一側還有精致桌子,上面放著一套價值不菲的茶具,下層櫃子裏面則多有些糖果,周奴暢年幼時家貧極苦,是以哪怕年歲漸大,已權傾一地,但是對於年幼時渴望而不可得之物仍極看重,二十余歲了,卻極嗜甜食。

京城之中百官都知道這位周統領最喜歡的卻是貧苦之人才吃的麥芽糖。

辦案時候常在嘴中嚼著。

少年道人手中的殺賊劍劍鞘稍撥動了幾下,馬車忽而一震,旋即得得得幾聲,就有淬毒的弩箭以足以洞穿鎧甲的勢頭射出來,被他以劍鞘都攔住了,道門先天一炁的炁其實代表著生命的躍升,自身的肉體本身也已經淩駕於武者之上。

並不是耗盡先天一炁就會廢了手段。

哪怕是疲累到用不出神通,道門真人持劍披甲也可以在戰場上縱橫來去的。

現在想要靠武者殺死齊無惑,在他不用神通且不逃遁的情況下,也需要披重甲的甲士百人圍殺,當然,如果用出了人道氣運和兵家煞氣則是不同的,但是少年道人也自有自己的手段。

他撥開弩箭,以元神掃過這馬車。

馬車之中多有奢華之物,隨車攜帶的金銀,就足以在尋常城鎮置辦一處莊園,除此之外又有一套替換衣物,兩把價值千金的寶劍,一枚玉佩,除此之外,還有厚厚一沓地契,應該是此次外出所得。

最核心的便是那大鵬賦。

齊無惑打開卷軸,看到上面恣意狂傲的文字,感受到上面那一股極有朝氣的人道氣運,確認是正品,這是一卷以【文氣】和【人道氣運】而寫下的文章,本身算是一件人道氣運之物,卻又不和皇室相關,所以才有其價值。

皇帝搜集此物與其說是喜愛,不如說是需要將此物放在皇室手中。

因為此物代表著一種可能性——

或許人道氣運有許多。

文采飛揚同樣屬於人道氣運。

皇室的人皇之氣,只不過是人道氣運之一,而非全部。

少年道人將大鵬賦看了一遍,而後重新卷起來,放在一側,又拿起了一側極厚的一本書卷,這似乎是周奴暢之物,封皮之上竟然淬了毒,可見此物必不肯讓旁人所見,掀開來後,看到上面寫著一行行文字,是賬本——

【中州三城·趙以品,七歲,家貧,父母俱喪,寄銀一百兩,書卷十卷】

【水裏鄉·李三,年幼,父死母病,寄銀三十兩,並宮中藥物一副】

【趙巷趙石歧,六歲,流浪街頭,每月遣人送其銀錢,尋潛龍衛退下來者收養】

齊無惑翻閱看到這賬本上記錄著的是一筆筆銀子的去向。

全部都是年幼貧窮的孩子。

或者還寫著一行行文字記錄著周奴暢的瑣碎想法。

“他說感謝我幫忙,往後要做我這樣的人,我不知道為何惱怒,把他打了一頓,然後讓他滾,他的表情很驚懼,像是我被賣到皇宮裏時一樣,我不知道王阿叔為什麽會給我吃了一頓紅燒肉就把我賣了,但是宮裏面的人說,可以有五兩銀子賞錢”

“我不知五兩銀子有多少”

“後來知道,五兩銀子,可以吃紅燒肉吃到膩”

“這小家夥估計也不知道為何我會打他”

齊無惑想了想,翻越到前面,看到前面最初的文字——

“他把我送到宮人手裏,還說是我受不了窮苦自己去了宮中,王三狗,我要殺了他”

“阿姐嫁給了王三狗的兒子,我殺不了他了。”

大片塗抹。

齊無惑又翻過幾頁,看到周奴暢似是醉酒後的想法——“我不能對他們好,我甚至於必須拿著鞭子抽打他們,殺死過太多的權貴,我對誰好,誰就會死,就像是阿柳一樣,奉命查辦了貪官,卻在回京時見到阿柳已被賣到了暗娼館子裏面,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我是皇帝的臟刀子,殺過太多權貴,他們殺不得我,卻動得了那些普通人”

“是以必須對權貴低下頭,必須要對百姓越惡劣越好,孤身一人才能活”

“我被調出去的調令是太子親自下的”

“他們做了交易”

“原來如此,師傅,我懂你對我說的話了。”

“在這皇城之中,做一條什麽都不想的瘋狗,比做一個人好太多了。”

之後的瑣碎記錄,全部都是殺誰誰。

殺戮之中得到的銀子,以及勒索百官的金銀大多散開來。

暗中去資助那些和自己年幼時經歷一樣的孩子,以及買些糖果。

到了最後殺戮越來越重,死的人越來越多,資助的銀子也越來越多,只有一段不解——

“欲要復仇,不過是以卵擊石,惹得聖人震怒,再度血洗當年相關之人,不單單不能夠復仇,更會連累更多的人死去,這樣的事情,為何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