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該入我門中

齊無惑微微提筆,看到那個文字,終於勉勉強強地將自己心中所“看”到了的這個【太赤靈文】所寫出來了,但是也僅止於此而已,少年道人身子微微晃了晃,一只手扶著桌子,穩住在寫完這一個文字之後驟然襲來的疲憊,而後端詳著這個字,端詳越久,越覺得道:

“果然……”

“和雲琴說的一樣,這個【字】真的太難了。”

“還是沒能學會。”

“真的是,到處都是問題啊。”

少年道人溫和自嘲:“和最初寫出這個字的那位比起來,差距好像大得讓人想哭了。”

“雖然好像寫出來了,但是細節處的問題卻又更多。”

“不知道要多少次地學習才有可能真正掌握啊。”

這樣的文字,雖然說是寫出來了,但是卻又和稚子頑童學會的第一個文字有什麽不同呢?

歪歪扭扭,要無比努力地辨認才可以勉強認出來。

“這樣又怎麽能夠說是學會了呢?”

“就是不知道是誰才寫出了這樣完美的【太赤靈文】。”

“雲琴也沒有說。”

“應該是一位非常非常厲害,驚才絕艷的道門前輩吧,和他比起來,我寫出來的太赤靈文簡直拿不出手來,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和這樣的前輩見上一見。”

少年道人收拾著自己的桌子,而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寫這一個字的時候,實在是太過出神,不知不覺,已經將前天才買回來的白紙全部都用完了,將這些寫滿了都不成模樣的【敕】字的白紙收拾起來,少年道人拿起最後一張,微微一怔。

他寫下了【敕】這個字的,正是在鶴連山下,記錄了諸多魂魄遺憾的那一張紙。

少年人將堆疊起來的紙放在了一側。

手掌撫過了這一張紙上寫下的文字,回憶當時的事情,一時緘默無言。

看了看外面天色似乎昏暗,想著先再收拾一番,再去補個覺,旋寫旋扔,白紙筆墨到處都是,這屋子裏現在實在是亂糟糟的,少年道人打算去把這些紙都收起來,卻覺得疲憊地厲害,稍微晃了晃,脊背靠著墻壁,眼皮就已經閉上了。

本來打算只是閉著眼睛緩緩神,依靠著墻壁慢慢坐下來,可不知不覺,懷裏抱著白紙,呼吸逐漸變得徐緩下來,卻是已經睡著了過去,伴隨著呼吸,身子微微起伏。

而村子另一個方向的院子裏,醒過來的周令儀推開了窗戶。

他覺得很奇怪。

不知道為什麽,今日早早就醒過來了。

而最稀奇的是,不單單是自己,自己的兒子,兒媳婦們,還有那兩個瘋完了之後,只知道悶頭呼呼大睡的兩個臭小子,也都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可時辰卻還早,老頭子收拾洗漱,推開了窗戶打算外出散散步,一步走出,卻是怔住。

擡起頭,遠遠看到山高水靜。

這個時候,本來已經該要天色熹微,晨光流轉,已經可以聽到鳥鳴的聲音。

但是此刻老者拄著拐杖,遠遠看到大片大片的雲氣下壓,呈現出一種緩緩盤旋著的姿態,給予人難以言喻的壓迫感,有晨光,卻混入雲的縫隙之中,自縫隙中傾瀉出來,一片一片地灑落在曠野上,顯得空曠而悠遠。

並無一絲鳥鳴。

更無一縷風聲。

不知為何,老人竟然在這雲氣之中,感受到了一種蒼茫之感:

“這,這是……”

“發生什麽事情了?”

不知道為何,明明沒有絲毫的證據,也沒有任何的理由,他還是轉過頭,看向了那一座,少年道人居住著的屋子。

屋子外面仍舊是昏沉著的天氣。

少年道人安然睡去。

屋子裏面安靜。

少年人睡著安靜,呼吸也平穩,忽而那一枚寫好的【敕】字微微亮起了流光,無聲無息,而那流光忽而就散開來,如同有星辰的碎屑一般飄揚著浮動著,散發出一種無邊玄妙之感。

上謂之靈,施鎮五嶽,安國長存,下謂之寶,【靈寶】玄妙,萬物之尊。

此即為敕。

一縷縷的流光散開,這一張承載著【敕】的白紙忽而發生了變化,白紙的質地被極大幅度的提升,抵達了極致,筆墨同樣如此,旋即,其上一個個少年道人親自寫下的文字都亮起來,其中所蘊含的紅塵遺憾,忽而明晰起來。

眷戀,不舍,願親人安好,遺憾於情愫不成,生死相隔。

生有諸苦不得解。

死有遺憾不得舒。

這少年曾對那諸多魂魄如是言——

太上敕令。

敕已至。

一張白紙,寫盡恩怨情仇,人生百年,也不過,倏忽而已,幾點墨痕。

遍數此生,盡數遺憾。

少年抱著一堆白紙安靜睡著,金色的流光,紅塵,遺憾,起伏變化,流轉於周身,鬢角黑發落下,眉宇清朗,窗外終於雲氣散開,周令儀拄著拐杖走在村落裏面,不知為何,忽而想起了自己年少時候的模樣,心有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