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洛水出洛西山, 經鞏縣流經洛汭,北邊正對瑯邪渚,東北注河。
兩河匯流之處稱洛口, 二水一清一濁, 水色分明,匯聚之後繼續東流, 左邊就是河內郡的平臯縣。
平臯縣因在黃河之臯、地勢平夷而得此名, 乃兩河交匯後沖積而形成的大片灘地。
洛口水勢相對平緩, 進入枯水期後,渡河難度不太大。
伐魏檄文布告天下時,神鼎軍的先鋒已經搭好浮橋, 渡過洛口, 在對岸、平臯縣西南三十裏處置好營地。
平臯縣以及臨近的溫縣大亂,郡裏駐軍只有八千, 守郡治所懷城安排了五千兵馬,分到他們這下直面宋國大軍的幾個縣裏, 哪還有多少兵馬。
平臯縣和溫縣只能強征民兵數千,派他們上前線守河岸,阻止宋國大軍渡河。
駐軍在後, 民兵上前, 被強征的男丁臨行前抱著母親或妻子痛哭, 讓她們收拾細軟快逃。
“我今日一去,活命渺茫,你們且快逃, 和大家一起, 不要落單……往南逃,去洛陽, 切記萬不可往北走。”
村子裏,家家戶戶哭聲震天,拜別了父母、妻子,男丁們拿上家裏的鋤頭、鏟子或者柴刀,都沒有就只能拿根木棍,跟著裏長走了。
民兵們才到集合的地點,就聽到了一個壞消息——
宋國的那位煞星在先鋒軍裏。
難怪第一波守軍敗退得那麽迅速。
“她……她不是主帥嗎?哪個主帥不坐鎮中軍,在先鋒軍?”
有人問出這一句,但沒有人回答他。
漸漸的,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發出了一道泣聲。
就像一個信號,一人哭了,其他人也跟著哭了,很快就哭成了一片,縣令根本呵斥不住。
“縣令,就讓大家好好哭一場吧。”主簿勸縣令,“過了今日,以後想哭有沒有機會還未可知。”
縣令面色慘白,佝僂著背脊擺擺手,想哭就哭吧。
他也想哭。
郡裏還不增兵,不會真以為他們就靠幾百駐軍和一點子民兵就能對抗宋國三十萬大軍吧?
郡守沒了,別駕呢,不管事嗎?
還有,朝廷的援軍什麽時候來?
平臯縣令滿心淒惶,感覺自己裏死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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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鼎軍的先鋒渡河後,只在洛口北駐紮了下來等主力完全渡河,擊退了幾次平臯縣和溫縣的襲營,就沒有再動。
駱喬作為主將,的確在先鋒軍裏而不是坐鎮中軍。
如此行事是為告布天下她的動向。
她已渡河的消息一經傳出,不少人都以為她的主力部隊都渡河了,想要有所動作的都得加緊了。
弘農郡,楊氏族長召集了所有族人、家奴和收留的難民,望著一張張緊張又期待的臉。
他們為了這一天已經演練了許久,並承諾拿下了函谷關,將來司、雍二州歸宋,就給所有家奴脫了奴籍。
“多的話我就不說的,兒郎們,為自己,為親人,為我們的家,沖——”
弘農楊氏近萬人分兩路,一路攻占弘農郡治所,一路與潛伏在函谷關的族人裏應外合攻陷函谷關。
此時西魏的所有目光都被平臯縣外的駱喬吸引去了,長安下令調兵,司州各郡也緊急征兵調兵前往河內郡支援。
弘農郡戍防空虛,郡治所迅速被楊氏占領,郡守被楊氏族長親手殺了。
溫熱的鮮血濺在臉上,多年的郁氣一朝抒發。
“姓賀的,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他暢快大笑。
賀家這些年一點點蠶食著楊氏,強迫他收賀家的女人,還想害死他的正妻給賀家女人讓位,無恥之極!
他沒有先祖的智慧,用盡了全力都不能守住祖宗基業,但他運氣好,遇上了好時機,弘農楊氏不會在他手上敗落。
楊氏攻下郡治所後,就關閉了三面城門,把雍州通往司州中心的要道切斷。
然後就是函谷關。
楊氏族長站在城樓上眺望著西邊,再出發之前已經定好,若是成功拿下函谷關就點黑煙,若是拿不下就點白煙。
從日上中天到日落西山,他就直直的站在城樓上望著,旁人勸他休息,都被他擺手拒絕了。
沒有看到結果,他如何有心思休息。
在天邊的斜陽即將要隱沒最後一絲光芒時,他的兒子登上城樓,扶住他的胳膊,勸道:“父親,先回去吧休息一下吧,去洗漱一下換身衣裳,吃點兒東西,兒子在這裏守著,一有動靜就立刻讓人通知您。”
他搖搖頭,還是不願意。
臉上濺到的鮮血他只是胡亂擦了一下,沒有完全擦幹凈,幹涸在嘴角的血跡讓他看起來像是在咧一個怪異的笑容,在殘陽的映照下,怪瘆人的。
見兒子還要勸,他說:“你無事就在此陪著為父,有事便自去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