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聞敬承認, 在知曉徐州暗中倒向太子之後,他對此事極度在意,甚至有些亂了章法。
他之所以一直敢不回建康, 一方面是形勢所迫, 一方面則是他相信太子與老三之間能抗衡成一個平穩微妙的局面,只要皇帝還沒有病危, 這個局面就不會被打破。
聞敬注意到一個問題, 或許不止是他一個人注意到了, 但他認為注意到的人絕對不超過兩個手。
一直以來,皇帝表現得都非常不喜歡太子,很喜愛老三, 朝中也多次以為皇帝要易儲, 可太子一直是太子,老三被封為彭城王卻一直留在建康沒有去國就藩。
世人皆以為這是皇帝對愛子的優待, 待在自己眼皮底下時時看見常常垂問,難道不比遠離京城常年不得見逐漸被皇帝遺忘要好?
至少在聞敬看來, 他更願意去封地。
到了封地,其上所有資源都可由他隨意調動,比在束手束腳的建康要好太多。
倘若老三封王後去了封地彭城郡, 就地盯著黃進施象觀等人, 太子還能與他們暗通款曲麽。
所以, 皇帝是真的寵愛老三,還是在混淆世人耳目,真的很值得懷疑。
如果是後者……
聞敬想, 自己恐怕要重新評估那個叫聞燮的老頭了。
在魏郡的種種動作, 聞敬沒想過能全部瞞過駱家姐弟倆,駱喬且不說, 她弟弟駱意,那分明是個人精,任何敢輕視他的人都會付出代價。
何況,聞敬隱隱探到,駱意手上有一支探子,人數多少不知,雖不知探事能力如何,卻叫聞敬有一種如芒在背之感。
這個隱在姐姐光環之下的智計無雙的病弱少年,聞敬覺得,恐怕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
“軍師。”
從大帳出來,聞敬追上駱意。
“殿下。”駱意奉手行禮。
“軍師若無事,去我帳中坐一坐,如何?”聞敬邀請道。
駱意道:“在下正有此意。”
聞敬立刻引手邀請,駱意同他一道走了。
駱喬後一腳出來大帳,看見自家弟弟和五皇子並肩離開的背影,長眉一挑。
驕驕似乎一直對五皇子有種奇怪興趣在,怎麽說呢,就像是想把五皇子裏裏外外都拆開研究一樣。
驕驕啊驕驕,你可得悠著點兒啊。駱喬在心裏搖搖頭,往馬廄的方向走去。
聞敬住的帳子不算大,內裏的擺設還蠻精致,當初聞敬表示要住在軍營,駱喬便下令讓輜重好生布置一番,無論如何都是為皇子,不能磕磣皇子。
煮水的小爐和長頸瓶上雕刻著精美的夔龍紋,茶盞是整塊白玉琢磨而成的一套六件,觸手溫潤。
魏郡大營裏最好最精致的物件幾乎都在聞敬的帳中。
駱意捧著茶盞輕啜了一口,贊了聲:“好茶。”
茶也是最好的,江州產的浮梁茶裏放有桔梗、大姜、胡椒等七八種香料,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
大營裏都把這位皇子供著,但駱意覺得也不必如此敬而遠之,奪嫡也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
開局條件這麽差的五皇子能逆襲登基,難道不是很有趣麽。
整個魏郡大營裏恐怕也只有駱意會覺得這事有趣了。
駱喬對皇子們的奪嫡不敢興趣,她只對橫掃三國一統天下感興趣。
洛、襄二州的校尉暫時還夠不上建康的皇權之爭,徐州馬湖其實是反對上官暗中倒向太子的。
他們徐州軍直屬於皇帝,誰當皇帝他們就是誰手裏的刀,是在沒必要摻和奪嫡,也不知黃使君和施將軍怎麽想的,反正他在魏郡是對五皇子敬而遠之。
“軍師若喜愛此茶,我讓人裝上一盒給軍師送去。”聞敬品了口茶,隨後話鋒一轉:“此茶是我自己配的,我甚喜愛這味,前頭馬幢主來我帳中品茶,可惜不欣賞此茶。”
“人各有所好罷了,”駱意再啜了一口,放下茶盞,說:“殿下愛茶,馬幢主嗜酒,而我和姐姐一樣,喜好甜湯。可惜,軍營之中可以有茶有甜湯,卻不能叫馬幢主喝上一盅。”
駱喬治軍甚嚴,膽敢犯禁喝酒者一律軍法處置,軍中除了慶功酒可沒有其他的酒。
駱意知道,馬湖有時酒蟲犯了,會去城中酒肆喝上幾杯。
他倒是還有理智,不敢喝醉,回營也是等酒氣散了才敢回——因為第一次去城裏喝酒就被駱喬抓了個正著,駱校尉可不管馬湖是不是高自己幾階的上官,說軍法處置就是軍法處置,她親自枷住馬湖叫人打了二十軍棍。
馬湖品不來茶的香,只喜歡酒的烈,五皇子不能投其所好,他又怎會領情。
“也是,”聞敬點了點頭,“我只把自己認為好的東西贈人,卻不了解對方究竟喜愛與否,是否也覺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