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建康京的冬天比兗州要暖一些,雪也沒有兗州的大,小雪花從天空飄落下來,落在地上瞬間不見蹤影,只有濕漉濘泥的路面。

馬車在排隊等著進城,駱喬扒著車窗往外看,小腦袋東轉轉西轉轉,時不時發出一聲驚嘆,特別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

林楚鴻扶著她,防止她太興奮把自己摔出車外。

“阿娘,這就是建康京呀!好多人哇!和東平郡好不一樣!”駱喬可勁兒地往車窗外探,“建康京的城門比東平郡要高好多哇!”

林楚鴻用力把女兒拖回來一些:“畢竟是京城,東平郡是邊塞,自然沒法比。你小心些,別摔出去了。”

“摔出去了不怕,我一個鷂子翻身,保證站得穩穩的。”駱喬說是這樣說,人卻聽話地坐回了車裏,跟林楚鴻比劃,“阿娘,我跟大舅家的鏢師學了一招,嘿,嘿,嘿,這樣,可一招制敵……”

嘭——嘩啦……

敵人能不能一招制住尚未可知,馬車裏擺點心茶湯的小幾被她一掌劈得稀碎倒是真的。

駱喬:“……”

林楚鴻:“……”

駱喬眨巴大眼睛看母親:“……”

林楚鴻和善微笑看女兒:“……”

這個……

看著被碎屍萬段的小幾,駱喬緩緩地尷尬地收回爪子,撓撓臉頰:“這個……失手,嗯,失手……”

“失手?”林楚鴻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阿娘……”駱喬一聲哀嚎,抱住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自己,耍賴:“真的是失手哇,你信我嘛你信我嘛。你不要扣我的月錢,我沒錢,我好窮。”

林楚鴻說:“我怎麽記得你大舅二舅三舅都給了你好大一個荷囊,鼓鼓的,裏面裝了什麽呀?還有你三個舅母也給了你不少環佩珠花,還有你的表哥表姐們……”

“我賠,我賠。”駱喬急急說,以免母親把她的家底全掀出來。

被女兒鼓囊囊的包子臉逗笑,林楚鴻輕捏了一下,“好了,這次就不要你賠了。”

駱喬天生神力,千鈞之鼎拋著玩兒那都是小意思,在她還是小嬰兒的時候,家裏她能碰到的家具基本上是一天一換,駱衡休沐在家裏賴個床,她爬過去找爹爹玩兒,軟乎乎的小手一拍,就把床柱子拍斷,把她爹給埋在了床帳下面。

照她這種拆家的速度,得虧她娘是大鹽商之女,什麽都不多,就銀子多,否則他們家別說家徒四壁,怕是不出一年連遮身的瓦都沒了。

可就算銀子滿坑滿谷隨便花,總不能控制自己的力氣也不是長久之計,因為這神力,林楚鴻想抱一下女兒都不能。

在駱喬稍稍懂事了一些後,駱衡給她找了武師傅,教她習武控制自己的力氣,還定下了規矩——她打碎家具就扣她月錢賠。

就是這個規矩!

駱喬就沒見過自己的月錢!!

她的月錢已經透支到十八歲了!!!

“謝謝阿娘,阿娘最好。”聽到不要賠錢,駱喬頓時笑開了花。

那張看起來不起眼的小幾是黃花梨的,要賠的話,她的月錢該要透支到十九歲了。

什麽?

她從幾個舅舅家裏得了許多好東西?

那是她的私房,她攢一點私房容易麽!

馬車緩緩朝城門駛去,他們走的是西邊的西籬門,從這門進可以直達城西的永平裏廛市,是建康京普通百姓采買的地方,也是建康京最熱鬧之地,因此西籬門進出城門的人很多,排了很長的隊伍。

駱喬新鮮勁兒過了後,就有些犯困,小腦袋一點一點,嘟囔著好慢。

“讓開——讓開——別擋路——”

忽然,外頭由遠及近傳來呵斥聲,還有鞭子的破風聲,駱喬一個激靈清醒,林楚鴻來不及出聲,她就好奇地巴著車窗往外看。

只見騎馬奔馳的幾個人穿著皂色吏服,中間一人身後背著信筒,前後左右幾人為他開路,是驛吏。

“讓開——”

前方開路的驛吏揮鞭,挑著籮筐沒躲得及的漢子被他一鞭子抽翻在地。

臨近城門前,驛吏手舉虎形令牌,高喊:“荊州急報!!”

城門卒立刻趕開了出入城門的百姓,把路讓出來給驛吏,幾人不減速直入城門。

“荊州急報?”駱喬探著頭看了許久,等再看不到驛吏的身影才轉頭問母親:“難道是齊國進攻南浦了?齊國若要攻荊州,走水路攻南浦是最好的選擇,巴渠地勢險要,又有江都督鎮守。”

林楚鴻搖搖頭,叫駱喬收收心,看快要進城門了,囑咐道:“待會兒到了府裏,要乖一點兒,知道嗎?”

駱喬拍著胸脯保證:“阿娘放心,我最乖了。”

林楚鴻摸摸女兒的小腦袋。

她不是不放心女兒,是不放心成國公府。

只在新婚的時候在成國公府裏住了三個月,就給林楚鴻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