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一時之間, 李信和竟然無法回答李小寒這個問題。
所謂熟讀三字經,自知天下事。能進到青山書院考到舉人,李信和自不是一心聖賢書, 不知窗外事之人, 反之, 他們這些學子十分關心天下事,不然也不會發生遼東失陷之後, 學子議政之事。
先帝有三子,先太子、定王、齊王,傳聞先帝殺戮過重,故而子嗣不豐。只有三個兒子,先帝自然每一個都十分愛重,先太子不說, 先帝最愛的兒子, 死了先帝痛哭三天三夜, 一力要把太孫送上位。
而定王和齊王, 先帝當初也是好好安置了的。
定王好武,先帝也不忍自己大好的兒子荒廢, 便將定王分封到西北之地來, 給了定王極大的權利。
齊王是幼子, 自然更嬌慣受寵一點, 從小文治武功都是平平, 喜歡享樂, 因此先帝便將齊王分封在繁華緊緊次於江南的齊城。
定王強而不富, 齊王富而不強, 只有先太子,又富又強。先帝這樣布置, 也算是為君為父的一片苦心。
這些年來,齊王看著也是安安分分的,偶爾傳出來的,也就是喜歡華衣美食,美酒佳人,一個藩王該有的的毛病都有,但是大奸大惡的事倒沒有聽說。
先帝過世之後,遺旨令齊王協助朝廷和定王奪回遼東,雖然沒有輪到齊王出力,但是齊王也是出錢了的——因為齊王就是這樣一個大聲張揚的性子,出了錢他心痛的很,他一定要自己嚷嚷嚷出來的。
就是這樣一個齊王,被告謀反,然後自焚死了。
李信和又不是真傻子,現在都能看出來,齊王的謀反有太多的疑問,夾雜了太多的因素。
而定王的病,不管是傷病、還是嚇病,都是一種示弱。
李信和的膽子還沒有敢往裝病裏面去想,府城裏定王的病一直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朝廷的太醫也來看過了,如今聽聞還有太醫在呢,自然把李信和這些人瞞過去了。
只是兔死狐悲,齊王出事,定王瑟瑟是可以肯定的了。
身在定王治下的李信和,內心深處對定王是頗為敬重的,但是自小受到的忠君愛國的思想,讓李信和現在充滿了矛盾。
沉默了許久,李信和只能艱難的說出一句,“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一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他動搖了。
李小寒很快領會到其中意味,轉頭看看李信和,露出了一點笑容,“我想問信和哥你一句,你讀書是做什麽呢?”
李信和這次倒是回答得挺快,“張大家有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一直是我的行事目標。”
李小寒一直知道李信和是一個標準讀書人,不過李信和如此明白自己的信仰,也是很值得敬佩的——有一些品格,有時候看起來不合時宜,但是就是這些高潔的品格,以及對這些品格的堅持和追求,才讓人類一直往更文明的方向發展。
只是,現在李小寒想要將這高潔的不合時宜的靈魂,暫時拉下凡塵:“既如此,我覺得信和哥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走,不如再回去問一問書中聖言吧。如果聖言無法告訴你,信和哥你也可以低頭看一看身邊,這個天下之大,你能做的實在微乎其微。反倒是你身邊的人,才是與你息息相關。”
直白的來說,就是要不你再回去讀一讀書,書如果讀不明白,就去幹點實事。
李信和又陷入了沉默,過了許久,他才恍惚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李小寒家。
明明自己是去打探消息的,卻被李小寒勸了回來。一時之間,李信和也不想回家去,只茫然無目的地在平山村裏四處遊蕩。
“信和啊,你在這裏幹什麽?”看見李信和神思不屬的走過,正在田地裏澆水的李樹根連忙喊道。
李信和擡頭看了一會,好像半回過神來,“樹根叔,你想過什麽樣的日子啊?”
“啊?”李樹根滿頭霧水,擔心的看向李信和:信和這問的什麽問題,不會是還沒有睡醒吧?
可惜李信和依然直盯盯看著李樹根,李樹根為難了半晌,終於想出來一個答案,“就……就現在這個日子。”
對,就現在這個日子,家裏人都在,屋裏有糧,眼裏有奔頭。李樹根越想越覺得對。
李信和眉頭皺了一皺,繼續問道,“樹根叔,你覺得王爺怎麽樣?”
他也是糊塗了,居然直白的問出來。
“王爺……王爺啊,那可是咱們說不得的大人物。”李樹根結結巴巴,終於想出來一句,“雖然王爺收稅、征兵,可那不是因為該死的西韃北州人麽!聽聞我們交了那身丁賦之後,陣亡的士兵撫恤金便發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