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定賦

碧紗輕拂, 珠簾微動,和順公主步入內室,看方子靜正拿著書看, 聽到珠簾聲便擡頭, 看到她一笑:“孩子睡了?”

和順公主坐在妝鏡前卸下釵鳳, 命所有侍奉的丫鬟退下,笑道:“今日子興和你好端端攔我話頭作什麽?”

方子靜含笑起身過來替她卸釵環:“公主明敏。”卻一字不多說。

和順公主點頭:“子興攔我, 我想著是不是還是許蒓那龍陽的老毛病。結果你也把話題往外帶,我細想了想,想起好端端李梅崖怎麽品評起臨海侯和莊狀元範探花的姿容來?再想一想靖國公剛鬧的滿城風雨……”

方子靜在和順公主後看向鏡子, 在鏡中以指按唇, 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和順公主道:“我何嘗不知道不可說。只是難道真就這麽日久天長拖下去?君不立後臣不娶的, 哪裏是個長久法子?如今靖國公這麽一打, 自然是沒人嚼舌了,況且還有那兩個美姿儀的狀元探花在,也沒那麽紮眼。然而終究難長久……不是我說, 尋常男子之愛,尚且不能依仗,更何況是那一位?”

方子靜直接忽略了那尋常男子之愛不能依仗的話, 酸溜溜道:“難道你我能有置喙的余地?你看子興定然早就知道,卻一言不發, 一字不曾露過,他自幼伴君, 最知君上性情, 此事必不可轉。”

和順公主道:“子興一字不吐是對的。然則你我也已上了這條船了, 我如今才明白過來謝騫的意思, 難怪那日我說聖上封了我為女尚書, 你大驚失色,原來是這個緣故。這麽說來,今日許蒓好端端忽然說宗室的宗祿,該不會是你調唆的吧?”

方子靜道:“我一字未提過宗室。再說了,如今這位一直很是嫌棄白吃祿米的皇親國戚的,也不是第一次說了,但凡申飭黜落罪臣,哪一次不斤斤計較提到白費國帑的話頭呢,他是慎殺,但哪個被問罪的不被發去邊疆或是河工效力了,他可心疼那些俸祿得緊。”

她將發髻全部放下,看著鏡中的丈夫雄心勃勃的面容,嘆息:“但嫌棄歸嫌棄,皇上不也沒敢動宗祿,撤藩已惹了眾怒了……便是方家……”

她將話咽了下去,方子靜面容從容:“便是方家近親也有諸多不滿。我知道的,但這一位君上確實與我從前覺得的大不同,我想,興許他真能做到呢?畢竟如今他這種種作為,已不像個聖君,倒像個聖人了。要不是有許蒓在,我還真以為他是無欲無求了。”

和順公主道:“便是要削宗祿,也太操之過急了。”

方子靜笑:“年輕人血氣方剛,你看許蒓去津海衛,三年做了十年的事,如今回朝,急著做事,也無妨。我也覺得軍制這般拖下去不好,洋夷一日千裏,我們不可能安枕無憂的,若是一直如此,十年內海疆必然生事。我本也覺得操之過急,但一想興許是我年歲漸長,凡事竟也求穩,不敢賭了。”

“難怪皇上敢啟用許蒓這樣不拘一格的人,我看朝中之大臣,再能幹也舍不得這麽全心全意毫無掛礙地埋頭沖,我到底還是眷戀著嬌妻愛子,舍不得去得罪天下人。既然他們君臣一個敢想,一個敢做,那我何不護一護呢。”

和順公主笑道:“夫君風華正茂,不必自輕,也不必拿我和潛哥兒當幌子,你分明樂見其成,就你這不甘寂寞的性子,看到這樣大事,豈有不插一腳的,若真做成,確實也要名留青史了,只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方子靜道:“吾妻知音也。”

和順公主含笑搖頭,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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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方子靜上朝,看許蒓站在那裏又是神遊萬裏。只是謝翊果然朝上下了諭旨,以緘恪郡王勤勉有功,進親王,封宗令。

緘恪親王上前叩謝大恩,謝翊卻又加恩宗室,命緘恪親王於宗室子弟中挑選學優材美之人選入九疇學府就讀,並月給銀米紙筆等項,如有品行端方、精勤好學、有一技之長者,可由宗令即行保奏,則可擢用授官。

緘恪親王連忙領旨謝恩。

方子靜心中暗自點頭,臨海侯果然深得陛下眷注。昨夜才說,今日聖旨就下了,這枕邊風好生厲害。如今倒要看這宗祿之事,皇上如何行事了,他倒是十分期盼這一子,皇帝如何應對。

散朝後眼錯不見,又看到蘇槐引了許蒓往內書房去了,他也不急,只悠悠然去了軍機處,仍是安排軍制改革的事不提。

卻說許蒓被蘇槐引著去了禦書房,卻沒直接在禦書房大堂,而是從後到了內殿屏風後,那裏收拾了軟榻長幾,也有書案和文房四寶,又插著滿滿的畫卷。

許蒓從前時常也來這裏過,看著卷軸以為九哥又得了什麽新畫,便伸手拿了展開看,卻聽到外頭謝翊在說話:“莊卿這稅法的上疏,朕看了,覺得有些疑惑,特召你來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