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送葬

報喪消息來時是在清晨, 許蒓尚且還在謝翊的房裏熟睡,為著他喜歡那香,謝翊便留他在隱鱗院裏歇宿。晨曦微亮時, 他們交頸相依, 相擁著睡著, 屋內仍然充斥著那幽微綿長的香味。

門口雲板輕輕扣響,謝翊卻先醒了, 問:“什麽事。”

六福低聲道:“春溪過來稟,說是城裏來報,靖國公府上的老太太沒了。”

謝翊眉頭微微一皺, 心內知道這是老太太高門貴女出身, 這是搶在禮部奪誥之前自盡, 則尚且能以誥命夫人身份下葬, 保住身後尊榮。朝廷慣例,人去了,不是罪大惡極, 一般亦不奪其身後榮封,面上將就過了,果然也是積宦之家出身, 見多識廣。

謝翊低頭看許蒓緊緊還抱著自己的腰,弧度誘人的脊背又露在了外邊, 映著窗外微光,透出綢緞一般的光澤。緞被都揉到了長腿之下死死壓著, 睡相還是極差。但眉目安寧, 薄唇也抿著, 熟睡時只覺得沉靜乖巧, 只有謝翊還記得昨夜他靈動活潑, 膽大妄為,千般點火萬般滋擾,以及到最後的崩潰的哭喘和可憐兮兮地求饒。

此刻他們對話幾句,他都毫無反應,顯見得還是累到了。謝翊手指輕輕落在他肩膀上,慢慢移動,從肩膀撫摸到脊背,掌下絲綢一般的肌膚起伏著,他卻回憶昨夜緊繃著弓起時緊致的手感,和那壓抑的嗚咽,顫抖得一撞即碎的哭聲,欺負他的感覺太好了。

手指在腰間流連了一會兒,許蒓夢中似有所覺,腰腹微微緊繃閃躲,睫毛抖了抖,卻仍然沒醒。

謝翊低下頭來,手指往上微微擡起他下巴,吻了下去。

許蒓迷迷糊糊間睜開眼睛,便被這專注纏綿的吻吸引了注意力,剛想要回應,謝翊卻忽然松開了嘴唇,捏著他下巴的手也松開,順著摸了摸他帶著紅暈的臉和被吻得殷紅的唇瓣:“起床吧。”

許蒓滿臉懵然:“怎麽了?九哥?”

謝翊摸了摸他頭發:“你府裏有急事來稟,起來換衣裳吃點東西。”面上神情不辨喜怒,眸光沉沉。

許蒓起來卻還沒有清醒,起床很是有些艱難,渾身手足都還極累,撐著沉重的眼皮起身,謝翊吩咐六福等人:“打熱水進來,給世子洗臉梳頭。”自卻起身換了衣裳。

一時春溪和夏潮也都進來服侍許蒓洗臉梳頭,換了衣裳,許蒓一眼看到捧上來的是素袍,吃了一驚,臉色唇色都變了:“府裏出什麽事了?”

謝翊轉頭握住了許蒓瞬間變涼的手:“別著急,不是你爹娘。”

春溪低聲道:“府裏飛馬報信,城門一開就出來了,是太夫人昨夜急病,歸天了。”

許蒓不可置信:“怎可能?太夫人一貫身體康健,好好的並無疾病,會不會是傳錯了。”

春溪道:“報信的人送來的喪服,說是夫人叮囑穿著回去,路上仔細些,莫要太趕了,東西也多少吃一些,別空著肚子。”

許蒓眼圈微微紅了,轉頭去看謝翊,謝翊冷靜道:“祖母喪須服齊衰禮,你快回去吧,我本也要說歇了這些日子,該回去,不必牽掛我,我這邊自安排回去。你先回府。”

許蒓匆匆與謝翊辭別,上了馬車趕回靖國公府,果然到了府門已掛上白幡,白汪汪一片,府門大開,孝棚、牌樓都已豎起,裏面哭聲震天,家人奴仆盡皆穿白披孝來回穿梭著迎來送往,許蒓下了車進去便有小廝接了替他披了喪服,先去了停靈正堂上香燒紙,痛哭了一場。

盛夫人這才接了他進去,一邊問吃了沒,一邊道:“頭七這幾日親友賓客吊祭送殯,都要靠你爹帶著你們仨哥兒迎來送往,供奠舉哀,陪靈一旁,你自己注意些。”

許蒓問道:“祖母前些日子明明好好的,怎的忽然沒了?”

盛夫人低聲道:“昨夜忽然說胸中窒悶,心悸心痛,請了大夫診治,說是胸痹之症,用了蘇合香丸,天沒亮就去了,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多有如是的。老太太沒受什麽罪,六十也算高壽了,你莫要太傷悲,茶飯上還需進些,以免傷了元氣。”

許蒓看盛夫人心事重重,面色憔悴,忙道:“阿娘才是要注意,這裏外分派執事,廚茶安排,停靈出殯恐怕都要您操持,我讓青錢回來替您分憂。”

盛夫人心中欣慰,又叮囑了幾句,叫了幾個跟著的小廝吩咐,這幾日不可離了哥兒的身,這才匆匆又進去。

靖國公府這喪事來得倉促,頭幾日來吊喪的還大多為親友,不算難應對。許安林報了丁憂上去,禮部那邊不日便派了官員來,只稱聖上聖恩隆重,念及功勛之家,賞銀二千兩,諭禮部主祭。

禮部主祭這一消息傳開,接連數日,靖國公府燈明火彩,吊祭絡繹不絕,僧尼誦經超度,道士開壇打醮洗冤,各事冗雜。停靈七七四十九日,許蒓多在靈前迎來送往,人便消瘦了些,但卻見許菰守靈幾日,茶飯不進,才幾日便已雙眼深深凹陷,面色枯槁,倒把許蒓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