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風向

定下了釣魚之約, 許蒓便開始積極準備收拾那別莊,酒自不必說,除了櫻桃酒, 另屠蘇酒、菖蒲酒等都備了好幾種。又命人送絕好的羔羊來, 要烤全羊, 要做野餐的銅鍋子,一會兒又命人挑那健壯高大的鹿圈養好, 說是要做鹿血羹。

除了吃喝,如何既要住得妥帖舒服,又不能讓九哥看了覺得自己奢侈無度, 許蒓親自自己看了房間, 反反復復竟是將別莊上下指揮著命管家們收拾了好幾次, 一到休沐便往別莊跑去了。

這日回閑雲坊去看了看, 卻被管事羅禹州叫住了:“少爺,之前那位賀書生來找您,已來找了幾日, 因您不是在太學,就是去了別業,我們只以別的借口搪塞掉了, 但他這兩日天天來找。”

許蒓一怔,羅管事卻拉了他的手低聲道:“派人悄悄去打聽了, 他中了狀元!聽說已授了翰林院侍讀的官職,但是他來還是穿著從前那布袍, 恐是不想引人注目。”

許蒓這才回憶起來:“對了, 是聽說狀元姓賀。”他那天聽許菰說話全然沒放在心上, 如今忽然對應起來, 贊道:“果然我就說他能屈能伸, 必能足躡風雲,果然朱衣點額,黃榜標名。”

他心中一想,頓時暗叫不好,狀元郎恐怕是要來找自己要回那幾本書,他可是狀元,將來要青史留名的名臣。這幾本艷情書,雖然是隱名寫的,到底也是個隱患。

但那幾本書,自那日九哥看過以後就不見了,後來問了秋湖冬海,都只說似乎是九爺拿走了。

九哥當時覺得自己不學好,那幾本書多半和自己那本畫冊一般下場,不是燒了就是毀了。

他心中叫苦不叠,命羅禹州請賀知秋去書房,自己換了衣服心內打疊了一套說話,這才上去見賀知秋:“先生好,好些日子不見,可是還有新書?令堂病情如何了?”

他面含微笑上前行禮,賀知秋看天氣漸熱,這許少東家又長高了些,換了薄春衫,那少年氣退了些,但容貌仍然十分出挑,鼻挺唇薄,色奪春花,雙眸看著自己時有些閃爍回避,行禮之時也不比從前自然大方。

賀知秋便知道他應當是知道自己已中了狀元,他作揖回禮道:“多謝少東家關心,好教東家知曉,我如今家裏已緩了過來,母親病情也已愈。最近得了一筆進項,回想起來之前書稿,流落在外殊為可惜,如今且又不缺錢了,只想與少東家討個便利,將之前的書稿雙倍價格贖回,若是已刻版付印的,能否全數收回,所有損失,我一並雙倍賠付給少東家。”

許蒓面上變紅,窘迫作揖賠禮道:“賀先生,不是在下不願。實是先生文采飛揚,辭藻精美,小的便將先生的書放在案頭反復品讀,不料被家兄看到。家兄性情嚴毅,又有些過苛好潔,見了我看雜書,只斥責我不務正業,疏忽功課,因此將那幾本書都收走燒掉了。我悔之不及,亦未能補救,至於刻版印刷,因著被收走,也並未刻版,因此也無什麽損失,還請先生包涵。錢都是小事,書稿確實是在下保管不慎,白白糟蹋了先生一番心血。”

賀知秋沉默了一會兒,看許蒓面上通紅,十分慚愧,拱手道:“少東家不必自責,書稿既已被毀了,那也實在無法。那在下就先告辭了,今後若有需要,再煩勞少東家。”

許蒓連連作揖,親自送了賀知秋出門,又贈了他一年的閑雲社卡,承諾他隨時可來書坊借書看書,購置所有貨物都打七折。

總算完了這事,許蒓松了一口氣,回國公府去看了看,盛夫人看到他就提點他:“不必去你祖母那邊了,她被菰哥兒氣到了,如今只說心裏憋悶,誰都不許去擾她,就連你大姐姐專門回來看她,她都沒見呢。”

許蒓笑了聲:“怎麽,大哥還是不肯留京?”

盛夫人道:“也不知怎的忽然牛心左性起來,你祖母、你伯母反復勸了他幾日,連才過繼就遠離嗣母不孝的名頭都提了出來,他就是光跪著不說話。我這幾日也不去討嫌,你伯母恐怕以為是我教唆的,看到我說話都陰陽怪氣的。”

許蒓嘿嘿一笑:“我看大哥一直是怪裏怪氣的,興許出去有他的道理。至於伯母麽,她心裏當然不痛快了,如今她可要承咱們二房的情,滿京城現在誰不知道靖國公夫人賢良淑德呢。”

盛夫人看兒子滿臉笑意,心中一寬,不知為何心裏有些酸澀,但仍是笑道:“我聽青錢說了你想找個大掌櫃,依我說,我看如今府裏事情也少了,正想著放她出去,不若讓她去你那裏練練手,也不必再找別人了。”

許蒓一怔:“青錢姐姐不是母親得用的嗎?給我了您可沒人使。再說我這裏太小了,委屈了青錢姐姐。”

盛夫人卻道:“我這人手多著呢,不差她一個。我問過她了,她是願意的。她還不想嫁人,在府裏就太紮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