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養病

精疲力盡兵荒馬亂的一夜,謝翊後來終究還是睡著了,又或者是暈迷了,因為他失去知覺前還看到許蒓盯著他的眼睛裏滿是淚水懇求他:“賀蘭大哥,求您別睡……”他似乎迷迷糊糊,呼吸有些艱難,但還是寬慰他:“無妨,我只是累了,歇一歇。”

其實死了萬事空倒是省心,但是那貓兒眼含著淚水看著他,他有些不忍,想著死也還是別死在這裏吧。他倒還有心情想,若是真在這裏崩了,恐怕這小紈絝全家都要被連累了。

冬海的師父是盛家開在京裏的同安堂的坐堂大夫周彪,半夜得了信匆匆來了,滿臉大胡子,聲如洪鐘。先叫冬海拿了蛇來看,低頭把了脈,又看了傷口上敷的藥,問過用方,點頭贊許:“一般外敷一半內服,銀針護心脈,水蛭吸毒血,不錯,處置很及時。”

他又翻開看了下謝翊眼皮:“不妨事的,心脈還好,能救。燒起來正常,用重樓是對症的,再添蟾酥、蜈蚣、地錦草幾味藥,以毒攻毒,消腫定痛,息風強心,繼續再灌些。”冬海在一旁默默聽著,道:“蟾酥拿來了,我剛才沒敢用。”

周彪道:“大膽些,蛇毒發作往往會呼吸困難,用蟾酥可強心,預防休克,以毒攻毒。”一邊命他去熬藥,不多時送了過來,一副藥灌下去,不多時果然燒慢慢退了下去,眼看著呼吸也平穩多了。

許蒓聽到周彪說了終於放了心,眼睛紅腫:“麻煩周大夫。”他若不是抱著謝翊,感覺到他身體的體溫和胸口的起伏,他總懷疑對方隨時沒了氣息。

周彪道:“表少爺不必客氣,莫慌,咱們藥鋪裏解毒的藥很是齊全的,這銀環蛇在鄉間時常見,經常有村民被毒蛇咬傷來藥堂治,只要救治及時,不是很難治,救治遲了容易失明。”

許蒓道:“也不知外面林子裏竟然會有蛇。”

周彪看了他一眼:“少爺,這顯然是人養的,蛇冬日都是要冬眠的,哪裏來這樣的老蛇。虧得這位公子發現得快,斬斷蛇頭夠快,又紮了腿不讓毒血蔓延到心脈,這都是後宅慣用的陰私手段了,這位公子想來是惹到仇家了。”

許蒓聽到越發心疼:“賀蘭公子脾氣清高,恐怕是招人嫉了。”他又想起一事連忙道:“他剛才是說有人追他,不讓留痕跡,去看看院墻邊那墜馬的痕跡,想法子遮掩一下。”

春溪道:“世子放心吧已收拾了,而且外邊如今下雪起來了,等天亮雪厚了,必沒痕跡了。”

許蒓松了一口氣:“那就好。傳話下去讓上下都把好嘴上的,若是有人來打探一律遮掩好,不許透露出去。“

周彪補充道:“醫館那邊我會打招呼,蛇毒不好治,無非就那幾種藥,一打聽一個準。”一邊說話一邊開了幾樣藥命人抓來現熬了,重新敷藥後,又教春溪等人灌了藥進去,行了針,看脈息平穩了,便也下樓歇息去了。

謝翊再醒過來的時候,看到外面天特別混沌,他動了動,便感覺到仍有一只手臂緊緊攬著他。他微微轉頭,有感覺到有個熱乎乎的頭臉幾乎緊緊貼著他的胸膛處,他身體疲累之極,但仍然伸手推了推,許蒓倏然醒了過來,他幾乎是驚跳起來:“你醒了!”又連忙揚聲叫:“冬海,冬海,快請周大夫!”

周彪昨夜原本就宿在樓下的,聽說醒了又上來把了脈,問謝翊傷口如何,謝翊道:“眼皮沉重,眼睛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才說完就感覺到了那小紈絝握緊了自己的手。

周彪低頭翻開他眼皮看了下:“不必勉強睜眼,只是蛇毒引起的暫時失明,待過幾日蛇毒排清,便能恢復。我給你敷點藥在眼睛上,再開些排毒利尿的方,你盡量多排尿,多歇息,這些日子都得好好養著,禁吃發物,忌生氣,晚點看心脈穩了,我再給你行針。”

許蒓臉上蒼白,但聲音卻還努力仿若無事:“賀蘭公子你別擔心,周大夫是世代行醫的。蛇毒他常醫治的,他說沒事就一定沒事。”

謝翊十分沉靜,雙目微闔,倒沒有一般病人驟然失明的慌亂感,只道:“好。”

周彪便出去命人調外敷眼睛的藥,許蒓握著謝翊的手小心翼翼道:“你餓嗎?想吃什麽?我讓人煮肉粥給你,對了你別太擔憂,昨晚下了大雪,你那些墮馬的痕跡都被雪蓋了,同安堂也是我外公家開的,我已吩咐下去封口,誰來打探都不許泄漏你在我這裏的消息,你且安心休養。”

謝翊聽他安排得妥當,到有些意外這紈絝的心細如發,微一點頭:“多謝你。”

許蒓看他睫毛低垂,面容似冰雪一般,早已看呆了,笨嘴笨舌道:“沒事……賀蘭公子您安心養傷,什麽都不用擔心……”

謝翊道:“叫我九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