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3頁)

躲在沖鋒衣裏的粉色肉球恪守著保命原則,絕不冒頭,絕不動彈,兩只大鉗子死死捂住眼睛。能打就打,能逃就逃,能苟就苟,這樣才活得長久。

蛾群正在降落,持續不斷地揮舞翅膀灑下毒粉。生命化為的血水正等著它們去吮吸。

男人用僅存的右眼看向前方,沒有選擇逃離。

刺青女孩被拋到深淵邊沿,兩只手臂抱住一塊凸起的石頭,身體垂落,腳下是正在沸騰的黑色黏液。

這個距離是男人計算好的。釣魚佬總是知道應該把魚鉤甩出多遠。

女孩一會兒看看腳下的深淵,發出驚恐的尖嘯,一會兒看看前方的男人,憤怒嘶吼。

男人立在毒粉落成的雨中,皮膚被腐蝕地血肉模糊,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他微微眯眼,竟然在笑。

女孩的嘶吼聲更為憤怒。

忽然,一條漆黑黏膩的觸手從她身後冒出來,粗壯的頂端扭曲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那漩渦像七鰓鰻的嘴,將女孩的腦袋咬住。女孩的嘶吼聲被吞沒,抱著巖石的雙手於痙攣中松脫。

觸手揚起腦袋,蠕動喉管,翕張漩渦,一點一點把女孩吞咽下去。密密麻麻的漩渦浮現在它濕滑的表皮上,像一只只陰森的眼睛,死死盯著男人。

男人眼中浮現瘋狂笑意。

深淵在凝視他,這是一種極端驚悚的感覺。

恐懼感不斷攀升,興奮感也隨之狂飆,暴漲的腎上腺素讓男人的血液沸騰。他擡頭看看烏雲壓頂的蛾群,然後做了一個瘋狂至極的舉動。

他把雙手攏到嘴邊,打了一個響亮的呼哨。

在深淵面前一定要保持沉默,這是所有任務者都謹記於心的法則。打破法則的後果沒有人能承受。

男人瘋了。他在召喚深淵。

潰爛的唇肉被男人的掌心擦碰,掉在地上,露出白森森的兩排牙齒。他已經不成人形。

在尖銳聲音的刺激下,深淵中的黏液理當外溢。然而這次卻沒有。

那條巨蟒般的觸手只在懸崖邊晃了晃便慢慢退回去。天空中的漩渦正在傾倒垃圾,它擁有很多食物,對男人和蛾群完全不感興趣。

這一點顯然出乎了男人的預料。他眸光微凝,瘋狂的笑意散去幾分。

頭頂傳來轟隆隆的振翅聲,蛾群收割完生命,正準備大快朵頤。再不跑,他會被蛾群吸幹。腳上的皮靴已經被毒粉腐蝕得破破爛爛,露出化膿血腫的雙腿。

就算現在跑路也已經晚了。奔跑中,這雙腿的皮肉會爛成泥,然後一塊一塊脫落,變成兩根白骨。拖著這副殘軀,男人只有死路一條。他機關算盡終是棋差一著。

他的毛發盡數脫落,皮膚化膿腐敗,五官模糊成一團腥紅血肉,唯余右眼閃爍著幽幽暗芒。他站在原地,自嘲一哂,就那樣坦然地接受了即將到來的結局。

“這就是天天玩命的下場啊。”無奈的低語聲漸漸變得含糊,男人的舌頭也被毒粉腐蝕,爛成一團肉泥。

唧唧。聽見蛾群靠近的聲音,粉色肉球發出驚恐的低鳴。

只這細微的一聲,貪婪進食的黑色黏液便齊齊靜止。天空中的漩渦還在傾倒垃圾,拋下源源不斷的食物,卻已經無法引起黑色黏液的興趣。它們化成一條條觸手,順著石壁飛快攀爬。

男人正仰頭看著黑壓壓的蛾群。

死無葬身之地,這個結果他早就料到了。事實上,被卷入這個世界的所有人大多是同樣的下場。

只怪他運氣不好,偏偏趕上副本來深淵倒垃圾,否則這場遊戲還有得玩。

男人口唇脫落,無法做出表情,腮側的肌肉動了動,似乎在笑。就在這時,他聽見深淵裏傳來一陣黏膩的攀爬聲。

無數條黑色觸手爭先恐後地湧出深淵,像發情的蛇群瘋狂地纏繞在一起。與此同時,蛾群已鋪天蓋地地降落,準備吮吸所有被毒死的生靈的血肉。

黑暗與黑暗碰撞是怎樣一幅場景?進入這座森林之前,男人曾在深夜裏反復想象,興奮狂熱。

但真正見到才知,想象在現實面前竟是如此匱乏。

數之不盡的觸手與烏雲壓頂的蛾群沖撞在一起,相互絞殺,大地和天空都被染黑,死亡與恐怖籠罩著整個世界。密密麻麻的飛蛾附著在觸手上,一根根口器插入黏滑表皮,貪婪吮吸。

很快就有幾根觸手被吸得幹癟下去,於是深淵中又探出更多觸手。

蛾群一團一團撲來,宛若地獄之門洞開時湧出的魔氣,伴隨著狂亂的振翅聲。

無數根粗壯的觸手黏連在一起,形成巨浪,一層一層拍打,蓋住數不清的蛾群。蛾群在浪濤下掙紮,鋼針般的口器拼命吮吸黑色黏液,試圖脫困。

雙方你壓我,我壓你,發起一波又一波攻擊,整座森林都在顫抖。

擅長挖洞的蟲蟻和動物都拼了命地往地裏鉆,試圖躲過這場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