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晦暗的夜空下, 漆黑龐大的怪物靜靜矗立，猶如一座巍峨的小山。

它瞳孔冰冷，潮濕的身軀微微起伏, 無數根粗壯的螺旋狀觸須在空中無聲翻湧, 如同雲層，如同海潮, 在人群上方籠罩下深深的黑色陰影。

它散發出的壓迫感太驚人了, 光是這樣遠遠地看著便讓人緊張地喘不上氣。控制局從未收容過這種級別的怪物，它太過龐然，也太過詭異, 看上去似乎比過去的一號更危險。

黃瑞臉色慘白，冷汗直流。

他發現自己的防護屏障沒有之前穩定了，腦子裏似乎有什麽聲音在低吟輕喃，這些聲音既幽遠又神秘，如同深海之下的回音，正在擾亂他的精神狀態。

他下意識扭頭, 發現嵇佳和左一銘也是這樣。

他們的臉色很差，呼吸急促, 眼睛不安地快速眨動，似乎正在竭力抗拒著什麽。

“沈隊，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嵇佳忍不住抱緊腦袋，發出痛苦的呻吟, “我感覺頭好痛……”

“是精神汙染！”沈靜安神色急切, 大聲喊道, “大家快閉上眼睛, 不要看它！”

“……是！”

在場的能力者聞言，連忙紛紛閉上眼睛, 但全副武裝的外勤人員們卻沒有任何反應。

他們呆呆地站在原地，沒有閉眼，也沒有開槍，只是直楞楞地仰望著夜空下的龐然巨物，神情恐懼，瞳孔放大，大量淚水從眼眶裏緩緩流下。

他們已經被汙染了。

襄江路的建築物已經被剛才那場戰鬥破壞得所剩無幾，電路中斷，月光也被遮擋，附近整片區域都陷入了令人恐懼的死寂與昏暗。

就在這時，銀色刀光再次劃破天際。

是司瓊。

剛才的戰鬥讓她傷痕累累，但她的狀態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揮刀的速度快得驚人，在黑暗中交織出凜冽的重影。

龐然怪物無聲地俯視她，觸手緩慢蠕動，那雙巨大的眼睛沒有任何情緒，如同萬米之下的深海，冰冷、幽邃、深不見底。

它看起來似乎尚未清醒，又似乎正在遲鈍地適應這具軀體，之前的鮮活與敏銳全然不見。

“看來一次吃太多也不好啊。”

司瓊身形一閃，舉起大刀，動作迅疾，猛地刺進怪物的眼睛！

大量鮮血從琥珀色的瞳孔中噴濺而出，一陣尖銳的、突如其來的劇痛驟然席卷了郁理的神經，她渾身一震，遲緩混沌的大腦瞬間清醒。

她微微轉動眼珠，終於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處境。

她竟然差一點就失控了。

不是像之前那樣欲望高漲的失控，而是類似失去意識的那種失控。

仿佛永遠沉墜在無盡的黑暗裏，感受不到心臟的跳動，感受不到周圍的一切，更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

比起被欲望支配，這種接近虛無的感覺似乎更可怕、也更危險。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進食後出現這種現象。

該說不愧是一號嗎？不但吸收進化的速度奇快，就連帶給她的副作用，都比其他異常要嚴重得多……

想到這裏，郁理看向緊握刀柄的司瓊，真誠地說了一聲：“多謝。”

司瓊蹙眉，本能地感到不妙。

下一秒，郁理擡起觸手，倏地纏上她的身體。

進化過的觸手更加粗長柔韌，它們纏繞在司瓊的身上，如同藤蔓纏繞著一只小小的飛蟲，只隨意一揮，便將司瓊狠狠甩了出去。

“司瓊！”

沈靜安瞳孔驟縮，立刻向夜空下的郁理伸出左手——

兩只柔軟溫熱的手忽然從背後覆上她的眼睛。

“什麽都別做，乖乖待在這裏。”童曉柔和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否則我會殺了你。”

沈靜安心下一沉。

剛才那麽多人都被郁理吸引了目光，負責看管童曉的外勤人員更是全軍覆沒，導致她在不知不覺中拿到鑰匙，打開了手銬也無人知曉。

“我以為你是一號的同伴。”沈靜安謹慎地說。

“我確實是一號的同伴。”童曉笑了一下，“但一號已經死了。”

“是那只異常殺了他。”沈靜安說，“難道你不憤怒？”

“我為什麽要憤怒？”童曉朝夜空下的郁理看了一眼，眼中充滿欣慰與滿足，“我只追隨更強大的怪物。”

“瘋子。”沈靜安冷冷道。

童曉神色平靜。

她從口袋裏取出手銬，一只手繼續捂住沈靜安的雙眼，另一只手則將手銬扣在沈靜安的腕上，然後放下手，站到她身邊。

“我說過，我也是能力者。”她聲音輕柔，“只要你不妨礙她，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沈靜安用力掙脫了幾下，白皙的手腕頓時被蹭破了皮，然而手銬卻依然牢牢地扣在腕上，精神力也沒有任何波動。

這是異常控制局專門用來壓制異常的手銬，它能抑制異常的精神力波動，從而讓異常無法使用能力和傳播汙染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