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盛檀右耳被浸滿酒精的吐息包裹,勾出難以言明的癢,她側了側頭,想躲一下,卻正對上陸盡燃半睜的眼睛,裏面黑不見底,又很清,水色潺潺。

沿路斑駁燈光晃進車窗,把他五官勾勒得更招搖。

受冷落之後的天大委屈都隱忍含在眼底,難過和埋怨肯定有過,但一感受到她的目光,就自動融成了酸楚的熱流,全倒給她。

陸盡燃說的話和肢體接觸都在推波助瀾,盛檀原本還猶豫,見他這幅狀態忽然就下定決心,看來是不用再冷下去了,可以開始正題。

陸盡燃又蹭了蹭她,他體溫確實燙,她頸窩裏皮膚都要燒起來。

盛檀擡手拂開他弄亂的短發,碰了碰他額頭試溫度。

他這種小孩兒似的習慣還是跟以前一樣。

她記得陸盡燃十三歲那年冬天,寄托班裏有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生病,家裏顧不上管,就拜托給她和媽媽照顧,她偶爾摸著額頭給他試體溫,那小男孩性格很甜,喜歡她手涼,總親熱黏著她。

陸盡燃那時還不愛說話,不出聲地直勾勾看著,她忙著照顧別人,也就忽略了他。

過了不到三天,那小男孩剛痊愈,陸盡燃毫無預兆突然病倒,高燒燒得意識不清,清瘦身體蜷成一團,小臉煞白。

她送他去醫院,他迷蒙中抓住她的手指,小心放在自己滾燙的額頭上,水淋淋望著她,輕聲央求:“也摸摸我,行嗎。”

從那以後,陸盡燃好像迷上生病,小病小痛都來找她,讓她貼貼額頭,直到某次她意外撞見他故意在外面淋雨,她嚴厲兇他的同時,才隱約意識到,他太需求她的關心了,寧願受罪,也想有理由挨在她身邊,纏著她親近。

盛檀手指沾了一下陸盡燃的額頭就作勢挪開,被他一把握住手腕,又按了回去,酒染的嗓子泫然欲泣:“太輕了,摸不出來,你再重一點。”

沒騙人,他摸著是真的發燒了。

估計前些天雨夾雪的勁兒剛被醉酒帶出來,一塊兒爆發的。

盛檀這次實打實覆上去,揉了揉他:“喝了多少?”

“數不清……好像一瓶紅酒。”

“以前喝過嗎?”

陸盡燃搖頭,發梢有些硬,毛絨絨的觸感,恰到好處戳刺著她。

盛檀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你自己逞強,我可沒讓你這麽喝,醉了還得賴著讓我照顧。”

陸盡燃貼著她,鼻息要化了:“不用照顧,是我自願喝的,怕你身體受不了,你看我,能拍戲,劇本已經背好了,還能喝酒,對你有用的,你……別整天扔下我不管了,行不行。”

一聲一聲抓著人心。

盛檀很難形容感受,又酸澀又得逞的快意,分裂而容易讓人沉溺,時刻提醒著她是個利己且沒心的壞人。

壞就壞吧。

盛檀不肯給出明確回答,正好車到了小區裏,她不像演員那樣被大眾熟悉,還戴了口罩,用不著躲躲藏藏,坦然下了車。

腳一落地,盛檀踩到一塊半圓的堅果殼,本來是能站好的,但某些念頭電光火石出現,她腿稍稍一軟,身體就跟著歪了一下。

冬夜的風蕭瑟刺骨,路上結著一層凹凸的薄冰。

盛檀被風吹著,纖細腰身清晰凸顯,長發也亂了,襯著清冷精致的臉,紅唇像白瓷上一滴鮮血,因為快摔倒的動作,顯出很少見的嫵媚。

一雙手如她所想地從後面扶上來,她被半圈進男生的臂彎裏。

車安靜開走,小區裏這個時間點沒有別人,只有她和陸盡燃。

盛檀本意是想讓陸盡燃攙一下,她再順勢靠一靠他,氣氛才對。

沒想到他加緊幾步繞過她,直接在她面前背對著半蹲下去,流線漂亮的脊背對她敞開:“姐姐,你上來。”

這倒是……親密。

但似乎曖昧不足。

“幹什麽,我自己能走。”

“路滑,讓我背你,”陸盡燃赤誠地扭頭看她,星光路燈揉雜進他瞳仁,“我不會摔倒,就算摔了,也把你托在上面。”

盛檀有點騎虎難下。

小白兔是很單純,但太單純了也有麻煩,輕易不開竅,也不上道。

本來身體碰觸,主動倚靠一下就能達到的初步撩撥,要被他硬生生拔高升級。

盛檀莫名預感到想讓陸盡燃上鉤,可能並沒想象中那麽簡單。

她依然沒聽他的。

陸盡燃被無形中拒絕,鼻尖微微紅了:“為什麽不讓背,是不是我這幾天做錯什麽事了惹你生氣,你才把我丟家裏問都不問,還當我面跟別的弟弟聊那麽開心,我哪裏不好,你說出來我都會改,可你把我扔一邊,我怎麽辦。”

“連背都不許背,”他喉嚨裏帶出細碎的顫音,因為酒精作用,更孤伶可憐,聽得人心軟,“我到底怎麽做,你才能拿我當回事。”

盛檀唇角壓不住想笑,抗拒不下去了,她手往前伸,推了推陸盡燃的臉頰,讓他轉過去,然後勾住他肩膀,剛俯身伏到他背上,他就迫不及待挽過她膝彎,背著她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