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170

寒風吹過樹梢, 一段枯枝裹挾著冰淩掉落,正正巧砸在了後院裏的雪人身上。雪人胖胖的腦袋猝不及防被砸落,咕嚕嚕滾出老遠。

冷月下四散開裂的腦袋顯得尤為可憐。

趙寶丫心疼壞了, 小跑著過去捧起僅剩的一截雪白的雪人鼻子。還有雪從頭頂簌簌落下,掉在她鬥篷帽檐上、肩膀上。她抱著雪擡頭, 瞧見她爹一身玄衣玉帶、紫晶冠從她面前的回廊上經過。

她喊了聲爹, 她爹好似壓根沒有聽見。她急了, 抱著雪人追了出去,才跨開一步, 場景突然一轉, 她爹跪在金鑾殿的石階前。大太監吳為正神色肅穆的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 詔曰:攝政王趙凜豺狼醜類, 不知覆露之恩,輒輒猖狂之計……天下所不容特賜車裂之刑……”

趙寶丫手上的半顆雪人腦袋砰咚砸在了腳上, 徹底四分五裂。

“阿爹!”那道聖旨觸及了她心裏最深的恐懼,她驚慌的往前跨了兩步, 想要去拉她爹。

然而,前腳跨出, 踩到實處時, 畫面又陡然一轉。她出現在了一座高台之上,面前坐著個緋衣頭頂烏沙的年輕官員, 官員耳後一顆朱砂痣紅得刺目。一只圈了紅叉的生死簽從他指尖丟了出去,砰咚砸到高台之下的祭壇上……

她瞳孔睜大,伸手去奪,然而腳下像是被厚重的雪埋住, 不得寸進。只能站在那官員身後,看著五匹馬拉著她爹的四肢和頭顱朝著不同的方向奔去。鮮血汩汩流出, 在他身下匯聚成一個奇怪的符文……

趙寶丫驚叫著坐了起來,頭頂是錦繡青蘿帳,手下是柔軟的暖被,外頭已經日上三竿。溫暖的陽光從半開的窗欞透了進來,照在鋪了絨毯的一截地面之上。

室內溫暖安靜,她兩頰卻全是淚痕,她抱著被子大口喘氣,不停的哭,哭得雙肩顫抖,壓抑難過的情緒到達了頂峰……

門被人推來,小滿慌裏慌張的跑了進來,掀開床帳著急詢問:“姑娘,姑娘怎麽了?您怎麽哭了?”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幹脆借出肩膀給她靠著。

趙寶丫額頭抵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嗚嗚咽咽一陣後,終於平靜了下來。最後只剩下兩聲抽泣,收拾好情緒後才道:“沒事,我就是做了個很可怕的噩夢!”

“噩夢散散散!”小滿連拍了幾下空氣,又道:“奴婢都說了給姑娘守夜,您就是不肯。要是奴婢在,那些噩夢肯定不敢纏著姑娘,奴婢可是比夜叉還兇……”

趙寶丫摸了把臉,打斷她的話:“我阿爹呢?”

小滿邊給她找外裳邊道:“大人一早就去了國子監,何小大夫也跟著一起去了。”

趙寶丫怔愣了一瞬,忍不住凝神細思:她已經許久沒有做過這個夢了!

她還以為吳大總管死了,先帝也死了,書裏她爹的結局就改了。一定會像她每年許願的那樣長命百歲。

可她好像算漏了一個人,就是夢裏始終看不清楚面容的原身男主。

這個人一直沒有出現,不代表不會出現。

所以是不是,只要原男主沒死,她爹的命劫還是解不了?

一想到夢裏的血腥的場景,她心裏就無比陰暗的想弄死那個所謂的男主。不管他是誰,是不是所謂的天命之子,就算他現在什麽也沒做,她也想他死。

一旁給她梳發的小滿瞧她滿臉陰鷙,嚇了一跳,遲疑謹慎的喊了一句:“姑娘?你怎麽了?”

趙寶丫猛得回神,連忙甩掉腦子裏不好的東西:“沒事,就是魔怔了。”

小滿松了口氣:“姑娘估計還是被昨晚的夢嚇到了,要不改日去廟裏拜拜,求個平安符回來?”

趙寶丫:“不必了!”當務之急還是得找到原男主,瞧瞧他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會不會對她爹造成威脅再說。

可目前她只知道對方年紀不大,左耳之後有一顆鮮紅的誅殺小痣,再有就是對方的背影了!

已知條件太少,要找一個不知姓名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夢裏聖旨上,她爹被車裂的那年好像是天禧三十六年。現在先帝提前死了,按照時間推算,男主斬殺她爹的時間應該是永和三年,也就是明年冬季。

那男主這個時間段應該會出現在京都?

大海撈針也要撈啊,她就到處逛,多看看別人的後腦勺,說不定運氣好就找到了。

在找人之前,她要進宮看看夢裏的那個祭台,那好像是司天監正殿前的祭台。大業的司天監設立在皇宮的外廷,她每次去內廷都會從那裏經過,路還是挺熟悉的。

先前,小皇帝為了讓她時常進宮特意賜了她一塊腰牌,只是她很少用到罷了。所以這次進宮也沒同陳慧茹說,自己帶著小滿就過去了。

守宮門的侍衛和宮裏的太監宮婢見到她都恭敬的行禮,快到司天監時,正巧碰見從內宮出來的六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