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接近春末夏初, 暴雨傾盆,鐵雷一路火花帶閃電的亂砸,書院裏一顆歪脖子樹被劈得從中間斷開。周監院帶著人趕來擡走陸坤時, 那樹就倒在離他不足一米遠處,倒下的枝丫橫懸空橫在他大腿之上。

周監院拍著胸口道:“幸好幸好, 幸好趙凜告之我你在這裏, 萬一出了事書院就完了。”

被擡上擔架的陸坤愣然:是趙凜去找的人?

周監院先把人帶回戒律堂查看傷勢, 確認無礙後才詢問他怎麽回事。陸坤只道是雨天路滑,自己不小心摔的, 但誰都知道是被人打的。周監院問顧山長要不要徹查, 顧山長道:“不必。他才能是有的, 但心高氣傲, 氣量太小,從前打人都仗著身份沒受實質的處罰, 如今是該吃點苦頭了。望他經此一事,心性能扭轉過來, 少些鉆營多些上進。”

一旁的周先生道:“那趙凜倒是不錯,以德報怨, 不僅給了他一把傘還讓人去救他。這次斷考還考了第一, 一手字也頗具風骨。”

顧山長想到他那篇陳情表,贊同的點頭:“確實不錯, 只是啟蒙有些晚,年紀大了些。”尋常人家的孩童七八歲就開始啟蒙了,十多歲就可以參加科考,考不考得過另說。這趙凜都二十有六了, 才開始讀書。

還有就是,這趙凜太高太壯碩了, 他這種不算矮的個子都得仰起頭才看得到,委實不符合他的審美和偏好。

周先生:“……有才不在年高,白發老童生也不是沒有。”起初他也覺得趙凜蒙學晚了些,可接觸下來,他漸漸改觀了。好學不在晚,更何況趙凜還如此用功。

周監院還記著先前的仇,只冷冷的說了一句:“且看他明年考不考得中吧。”

顧山長見這兩人對上,轉移話題問:“你們把陸坤擡回去,陸家人沒說什麽吧?”

周監院面上唏噓:“能說什麽,陸家也被打砸了,家仆都散得差不多了,據說那陸夫人受了打擊,有些瘋了。”昔日迎來送往的陸家已經凋敗,也沒有人去關心陸坤究竟怎麽回事。

顧山長:“囑咐下去,書院不許再議論這件事。”

很快,書院的學生都接到通知,不許再議論此事。秦正清道:“山長也是用心良苦,書院裏雖然不準議論,但他們休沐回去還是一樣會議論的。”

趙凜邊收拾東西邊道:“人長了嘴就是要說話,就看陸坤怎麽聽了。”閑言碎語他聽得太多,若是往心裏去,早想不開投河自盡了。

秦正清又問:“明日休沐,你和寶丫還是回城隍廟嗎?讀書人總不好時常住在廟裏,那裏人來人往的,一點隱私也無。有時間還是搬出來吧,租個地方也好。”

趙凜:“我多數時間住書院,租了屋子也是浪費,暫時就那樣吧。”城隍廟裏可以瞧見各式各樣的人,看卦算命時揣測人心倒是挺有趣的。

租屋子的事,等丫丫大一些再說。

兩人說話晚了一些,等趙凜帶著寶丫回到城隍廟時,老遠就見權玉真站在廟門口張望。他見人來了,欣喜一瞬立刻又虎著臉道:“我還道你這次又不回來了呢,也是,這破廟有什麽好回的。”

趙凜:上次受了傷沒回來,那老道還置氣呢!

無怪乎別人說老小孩。

趙寶丫連忙跑上去拉住他的道袍,奶聲道:“我可想可想師父了,是秦叔叔攔住我們說話才晚來的。”

權玉真:“符練習得怎麽樣了?畫個五雷驅邪符來看看。”

小團子不說話了,訕訕放開他的道袍。她忙著照顧小動物,忙著吃姚姨姨的東西,忙著去顧夫人那看花花……忘記畫符了。

權玉真瞧著她那小模樣呵笑兩聲:“也就讓你喊了聲師父,本事一點沒學到。”

趙寶丫眨巴眼傻笑,回頭從她爹手裏接過食盒,獻寶一樣提起來:“師父,寶丫給你帶了好吃的,真的好好吃呀,你快過來嘗嘗。”說著生拉硬拽把人拉進了後院。

“你呀你,就會抖機靈。”權玉真語氣裏帶了笑。

日頭西沉,倦鳥歸林。城隍廟的廟門緊閉,前院檀香裊裊,後院歡聲笑語。趙寶丫圍著矮墻底下的那顆葫蘆看了又看,綠藤已經爬滿了支架,卷曲的絲條纏繞而上,不少昆蟲和螞蟻在絲條上爬。

等秋天就會長出好多好多葫蘆了吧,到時候她要摘一個最大最大的,給師父做酒壺。

大黃狗圍著飯桌來來回回轉圈圈,咬完桌底下的骨頭,又仰起狗腦袋往權玉真手裏瞧,還一個勁的搖狗尾巴。

權玉真吃完最後一口肉,把雞骨頭丟了下去,然後擦擦手,朝趙凜道:“如今你也漸漸熟悉書院了,段考還得了第一,是該考慮拜顧老頭為老師了。只要你記在他的名下,考中秀才就是師出名門,入縣學也有了底氣,縣令也會高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