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許馥換了一條修身羊絨裙, 從樓上下來時看到陳聞也的背影。

他微垂著頭坐在沙發上,不知道正在想些什麽。

背影看起來有些孤單落寞。

她突然很怕他轉過身來,向她打破砂鍋問到底。

她實在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奇怪的心情, 而陳聞也卻是全天下最不好糊弄的男人。

雖然不擅長面對,但她很擅長逃避和分離。

她踱步到門邊, 輕輕從衣架上勾起自己的大衣,用極小的聲音快速道,“我有事出去一趟哈。”

說完, 逃也似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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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好像過去很久了。

按照平常來講, 許馥應該早就洗好了澡也換好了家居服,可怎麽還不下樓來?

勇氣像有著微小洞眼的氫氣球, 用打氣泵不斷往裏鼓著氣, 卻在另一邊絲絲泄露著, 只能堪堪維持著完整的形狀,怎麽都漂浮不到空氣裏。

陳聞也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擡起頭, 覺得脖子有些發僵,稍微活動一下時, 余光看到,門口沒有了許馥的呢大衣。

心臟瞬間像是被人捏住一般,連呼吸都暫停。

他起身走上前去,鞋櫃裏也少了一雙高跟鞋。

……她出門了?

什麽時候?

他慌忙地摘下助聽器查看, 發現那兩個助聽器上都裂開了一條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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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嶼的工作室位於鬧市之中最頂級的別墅區。

許馥甚至沒有核對門牌號,就確定了那棟最華麗的建築應當是他的手筆。傭人站在門外等待, 為她推開鎏金沉重的大門,將她迎了進去。

裝修是充滿現代感的風格, 還帶有一絲古典的韻味。

角落擺著復古的留聲機,墻上掛著一排吉他, 吉他下是架子鼓,而一架純白的鋼琴矗立在正中間,音符歡快動聽地跳躍流淌,隨著許馥的到來,落下了最後一個音節。

修長的手指在空中停頓一拍,宋嘉嶼擡眸望她,“現在才來。”

他有一雙很好看的桃花眼,眼尾略微上挑,擡眸望她時,帶著貓一樣的媚意。

“‘才’麽?”許馥微微挑眉,沖他一笑,“盛郁已經來了麽?”

她沒看到盛郁的車,應該比他來的還早呢。

“哦,”宋嘉嶼坐著沒動,只淡淡道,“他今天臨時有事,不來了。”

室內很暖和,旁邊的傭人接過了許馥的大衣,並為她拿了一雙新拖鞋。

米白色,毛茸茸的棉拖鞋,踩在同樣軟和的羊毛地毯上,許馥往宋嘉嶼的方向走去。

和在舞台上時的自信耀眼的帥氣風格不同,和平日裏牙尖嘴利的形象也不符,今天的他只穿了一件米白色茸茸的薄毛衣。

袖子挽在手肘處,顯出幾分慵懶和乖巧來。

“你先坐一會兒,”他道,“我現在有點靈感,要試一試。”

許馥從善如流地應聲,旋身在旁邊沙發上坐下。

很快,鋼琴聲又響了起來。

與剛剛的歡快不同,轉而變向了唯美、浪漫而舒緩的音符,許馥在音樂中掏出自己的手機。

手機上安安靜靜,陳聞也並沒有發來消息。

浪漫的音樂一轉,變得悠揚而悲慟,訴說著切切情意,仿佛情人無奈低喃的耳語。

許馥輕輕嘆一口氣。

她在他眼皮子底下離開了家,他竟然沒有攔她。

實在是不像他的風格。

或許因為她說她不想看賽車,也傷了他的心?

難道他也想要靜一靜?

她望著那安靜的手機屏幕發呆。

畢竟賽車幾乎是他的全部,她明確地表露了“不想看”,好像也確實不是很尊重人的行為。

要不要解釋一句呢?找個什麽理由好?

手指懸停在了陳聞也的頭像旁,而音樂聲在最高昂之處戛然而止。

許馥一頓,擡眸向宋嘉嶼望去。

他站起身來,眼神不鹹不淡地瞟過她手裏的手機。

“靈感消失了,”他“哼”了一聲,不滿道,“都怪你。竟然在本天才彈琴時看手機。”

“用了一下視覺,暫未影響到聽覺,”許馥笑著收起手機,感覺自己在哄小孩,“你彈得很好,很有……代入感。”

“那是當然。”他道,隨即輕咳了一聲,腳步略顯匆匆了起來,“……行了,來我的錄音室聽DEMO吧。”

許馥第一次知道試聽竟是這麽復雜的一件事。

她作為一個非常不專業的人士,明明全程從頭到尾都在誇贊,但宋嘉嶼的修改意見還是如雨後春筍一般,不斷地往外冒出來。

“這句歌詞會不會太直白,顯得太土?一點兒沒有婉轉含蓄的高級,”他在線譜上圈圈畫畫,輕聲哼唱道,“靠近我,傾聽我,擁抱我……你會了解我?”

“不土,直白一點比較好,太委婉有時反而容易讓人不明白。”許馥道,“真誠最能打動人心。”

“好吧。”他撇著嘴,勉強接受了她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