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妖族的始祖祭壇被水域所覆蓋,失去神龍,它看起來平靜又普通。始祖頂天而立,他的肩膀上站著一只鳥,羽毛蓬松,憨態可掬。它把頭埋在翅膀裏,把自己團成一個球。

陸行淵的目光落在那只鳥的身上,神情有一瞬的復雜。不管他願不願意相信,他都得接受這只鳥極大可能就是疾風。

它記憶裏的虛空,在雷池中孵化,其實是始祖死亡後,它獨自流浪又陷入沉睡。

除它以外,陸行淵沒有養過別的蠱雕,但多少也明白一點,不是滿足食用就可以飛快進化。上古關於蠱雕的記載裏,雷霆只是食物,不能加速蠱雕的進階。

疾風成長的那麽快,是因為它本來就那麽強。只不過漫長的沉睡讓它退化,讓它遺忘。

大家圍繞著祭壇看了一圈,發現它太過平平無奇,一眼可見的光禿,除了一段台階和雕像,什麽都沒有。

這樣的結果出乎意料,大家不免有些失望,他們甚至懷疑師無為是被人忽悠了。

“還不如去追東皇鐘呢!”有妖族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比起可見的難以得到的利益,空手而歸更讓人懊惱。

曲無憂沉下臉,瞪了墨流光一眼,仿佛是在說管好你的手下。

墨流光打了個哈欠,困倦讓他此刻對那些追名逐利的事完全不感興趣,眼睛下的蛇鱗若隱若現。

陸行淵注視眼前的台階,這是唯一一個大家沒有檢查的地方,他沉思許久,回頭看向白飛龍。

白飛龍置身事外,但並非完全漠不關心。

“你沒上過祭壇?”白飛龍問道。

這話雖是反問,卻肯定了陸行淵的想法。

他們此刻站著的廣場,並不是祭壇的核心。祭壇內最重要的是始祖的鮮血和賜福。

陸行淵吸了口氣,擡腳踏上眼前的台階。

第一階平平無奇,和普通的台階沒有什麽兩樣,第二階有阻力,但不多;而等他踏上第三階,成倍的阻力壓下來,仿佛要碾碎他的骨骼。

陸行淵挺拔的身影不禁晃了晃,祭壇發出一聲悶響,無形的力量從頂端擴散,蘊含著睥睨天下的氣勢,讓人心驚膽戰。

一道聖光從烏雲密布的蒼穹上射下來,剛好籠罩了整個祭壇。水波蕩漾的湖面泛起層層漣漪,一朵朵荷花從水裏冒出來,不一會兒就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淡淡的荷香蕩開,沁人心脾,廣場上的眾人一掃疲倦,容光煥發。

他們詫異地盯著陸行淵,只看見他在第三階停下來,卻不知道他扛著滅頂的威壓。

謝陵擔憂地喚了一聲師尊,陸行淵沒有回應,只是小幅度地擺擺手。

陸行淵仰頭看向面前長長的台階,體內靈氣運轉到了極致,方才沖開那點威壓。他擡腳往上又走了幾個台階,阻力逐層遞增,到了第八階,他已經能聽到自己的骨骼不堪重負的響聲。

他額上豆大的汗珠不斷地往下落,後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濕。額角和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凸起,順著他的身體,一點點沒入衣襟和衣袖中。

湖面的荷花隨著他的前行而綻放,他走的不快,荷花就開的慢,此刻不過才展開兩三片。

祭台的威壓都集中在陸行淵一個人的身上,它們阻攔他前行,將他定在原地,想要他屈服,下跪。

陸行淵的膝蓋被壓的往下彎,靈力飛快地消耗,似乎已經到了極限。

“錚!”

清冽的劍鳴聲劃過,破厄出現在陸行淵手中,壓著陸行淵下跪的那股力量散了些許。

陸行淵撐著劍站直身體,繼續往前。

台階一共十八階,越往後越艱難,可是陸行淵沒有停下。他頂著壓力,一步步堅定往上。

他好幾次都被壓的差點跪下去,硬生生咬牙抗住,他的骨骼沒有破碎,但他的身體像被開了許多口子,不斷地往外滲血,不一會兒他的衣服就被染紅了。

站在台階下的眾人目光緊隨他的身影,看著他在台階上搖搖欲墜,心裏不由地一緊,不約而同地替他捏了把汗。

他們站在平地上尚且能夠感受到極強的威壓,更別說是站在台階上的陸行淵。

謝陵一臉的擔憂,看著鮮血從陸行淵身上滲出來,他的心臟像是被一根細線緊緊地勒住。

陸行淵眼前光影淩亂,陣陣發黑,手中的破厄已經在發出悲鳴。

他深吸口氣緩了緩,魔魂高大的身影在他身後凝聚,他的模樣清晰不少,越來越像天熾,他手上依舊握著一個卷軸,雖是沉思,卻也有久居上位的威嚴。

魔族看著那道魔影,神情肅穆。

白飛龍隨意一掃,頓時如遭雷擊。這道身影在魔族看來只是代表陸行淵,而陸行淵本人也不在意。他們不會明白,這是始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