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無塵的話震耳發聵,陸行淵一夜未眠。

他原本只是想調查關於那張地圖的事,結果卻被妖獸引到這裏,意外撞見了無塵的秘密,從他口中知道父親的一段過去。

秘密越深,陸行淵看見的就越淺。

不管是兩歲之前,還是兩百年後,他所知道的不過是冰山一角。他以為他的父親在棋盤內,受人操控,卻不想他才是以眾生為棋,掌握棋盤的人。

陸行淵從他那裏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不要相信東皇鐘。

和別人的貪婪渴求不同,陸晚夜對東皇鐘的態度很謹慎,甚至是有一些忌憚。

陸行淵有一種直覺,他的父親才是真正見過東皇鐘的人,他應該是在東皇鐘的身上發現了什麽,才會有之後一系列的布局。

他等待無塵的降生,是因為無塵的降生能讓他確定世道崩壞到了什麽樣的程度,之後根據無塵帶來的影響,他制造戰爭延緩一切崩潰的速度。

在他的棋盤上,他是棋子也是棋手,除他以外其他人也都各自占據了重要的位置。

慈悲是暗處的推手,三聖因為對力量的渴求和對死亡的恐懼,被名為東皇鐘的繩綁在一條船上,師無為和謝道義搖旗助威,其他人為了利益盲從……

在這群形形色色的人裏面,雲棠扮演的又是什麽樣的角色呢?她是人族推過來的棋子,這一點陸晚夜一直都知道,當陸晚夜從棋盤上出局後,她的位置就變了。

陸晚夜和雲棠感情甚篤,身為棋手,他不可能沒有給雲棠安排後路,可雲棠還在棋局中,她的位置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如果是在以前,陸行淵不會考慮這種事,但在知道是陸晚夜在布局後,他就難以忽視這個問題。

更何況雲棠關乎著他和謝陵的復活,謝陵用來結束一切的卷軸裏封印著光陰之術,他說過,那是雲棠給他的。

雲棠為什麽會有那種東西?又為什麽要在他死後拿出來?

陸行淵很難不去懷疑,在陸晚夜之後,雲棠成為了新的棋手。只是她的棋局和陸晚夜的棋局不一樣,陸晚夜遊刃有余,她卻捉襟見肘。

“你們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麽?”陸行淵躺在無塵隔壁的廂房內,毫無睡意的腦子不斷地回憶過去發生的這些事。

前世身在囚籠中,雖然被束縛,但從來沒有過現在這種置身迷霧的感覺。

這一世離開天衍宗後,迷霧漸起,問題是從陸晚夜的身上開始,而與之有關聯的每一件事情上,都殘余著東皇鐘的影子。

巨大的謎團讓陸行淵一頭霧水,沒有線索的感覺糟糕透了。

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不容易有了點睡覺的想法,一擡眼發現太陽已經出來了。

光明突破層層黑暗,光影浮動,暗香流轉。

無塵結束了一年一次的麻煩,陸行淵推門而出時,他已經穿戴整齊,手持念珠站在廊下。清晨的陽光渲染了他的眉眼,晨風溫柔,他柔和的像不染纖塵的山玉蘭,擡眼時,眼底流露出淺淺的笑意。

“你看起來有些糟糕,在這裏睡的不舒服嗎?”無塵像個沒事人一樣,溫和地和陸行淵打招呼。

“我確實應該睡過去才行!”陸行淵不鹹不淡地回道,睡著了才能什麽都不在意。

無塵淺笑,他知道陸行淵因為什麽心情不好。今天風和日麗,他不想刺激他,道:“我看見了你帶來的蛙族,怎麽說呢?有點驚訝。”

無塵略加思索,道:“佛宗出問題的不止我一個,和我相連的雙魚大概是受到因果的影響,本該以慈悲之心注視世人的魚目在合二為一後,變成了視眾生為螻蟻的邪瞳。蛙族逃跑後,我廢了不小的力氣才將它們分開。由一生二的變數意味著新生,現在的它們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雙魚並非不死之物,只是它們的死亡和傳統意義上的死亡不太一樣,它們用那副軀殼迎接死亡,也用那副軀殼孕育新生。

“我很好奇那只妖獸到底做了什麽,才會被你親自抓過來?”無塵看向陸行淵,眉間的紅蓮有些妖異。

他不詫異陸行淵會出現在佛宗,畢竟他繼承了陸晚夜的一切,有些事被拆穿只是時間的問題。但那只妖獸不一樣,知道那只妖獸存在的人不多。

陸行淵今日沒有束冠,長發如瀑,綰發的流雲玉簪在陽光下顏色清透。

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道:“你們佛宗對待草芥人命的亡命之徒還真寬容!不僅能讓他順利渡劫,還能大搖大擺地和奇玩閣做生意,賣給奇玩閣一處秘境。”

“嗯?”無塵露出了驚訝的神色。要說和奇玩閣有關的秘境,他只能想到年前拍賣的蠻荒秘境地圖。

“為什麽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陸行淵看向無塵,沉默了一下,道:“不過也對,你們佛宗要是知道,那只妖也不可能由我來收拾。但他的確說了地圖是雙魚給的,我做為花了重金買下殘缺地圖的冤大頭,不可能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