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陸行淵這一路風|塵仆仆,把自己折騰的夠嗆,剛和梅洛雪打了個照面就昏的不省人事。

等他從夢中醒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間風格迥異,豪放粗獷的房間,這房子仿佛是長了十七八個心眼子,每一個都有自己的想法。

房頂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頭蓋骨,兩個眼窩做了窗戶,被人隨意地修了修,內裏骨頭突出的地方都沒磨平,裝飾上燭台,點上長明燭,照的一室碧火幽幽。

陸行淵小時候住的魔界是仿了人類的生活習性而建,屋舍儼然,樓台亭閣應有盡有。但荒域是按照魔族自己的習性隨意布局,他乍一看只覺得到處都是原始的氣息,還有點不適應。

他突然回到魔族,族裏免不了飛出議論之聲,梅洛雪先去應付,留下玄弋在這裏照顧他。

看見他醒來,玄弋眼淚汪汪:“少主,你還好嗎?身上的傷口還疼不疼?”

陸行淵當時那情況稱得上是灰頭土臉,梅洛雪把人帶回來一把脈,見他內裏傷得不輕,氣的柳眉倒豎。玄弋在旁邊聽得揪心,只恨自己回來的太晚,沒有及時帶著梅洛雪他們出去找人。

此刻他跪坐在床邊,床榻不高,他這身形蹲在這裏,雙手放在膝蓋上,陸行淵都要懷疑他的魔角是耷拉的耳朵,像狗狗。

陸行淵對自己的傷勢有數,道:“我沒事,梅姑呢?”

玄弋目光閃躲,起身道:“梅姑交代了,你的傷勢要補,她做了靈膳,我這就給你端來。”

玄弋說著就連忙退出去,陸行淵從床榻上撐起身,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雖是陸晚夜的親子,卻有一個屠了魔族的娘親,兩歲時就和族人分離,在大部分人的眼裏,他應該早就死了。

如今時隔兩百多年,他突然出現,除了這張臉和陸晚夜有些相似,身上沒有任何魔族的特征。

歲月太漫長,足以淡化眾人的那點感情,梅洛雪此刻不在這裏,只怕是族內對他的出現有不和諧的聲音。

其實對於這個結果,陸行淵早有預料。他這個遊子在外漂泊多年,一朝歸來,不僅大家對他陌生,他對荒域也陌生。

磨合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玄弋應該是怕他傷心,又沒心眼,不會撒謊,才選擇逃避。他在外間磨蹭了一會兒,做好了心理建設,才端上靈膳進來。

“少主,你快嘗嘗這個味道,看看梅姑的手藝和你記憶中的相比有沒有進步。”玄弋臉上堆出笑容,轉移話題。

陸行淵沒有為難他,坐起身,接過靈膳。

梅洛雪是陸晚夜的師妹,從小和陸晚夜感情要好,關系比親兄妹還親。

陸行淵小時候身體不好,她覺得丹藥沒味,陸行淵小小一只,每天只能吃藥怎麽行?於是她埋頭搗鼓了很多靈膳,給陸行淵調養身體。

那麽多年過去了,她的這個習慣還是沒變。

陸行淵一時百感交集,白玉瓷碗裏靈膳還溫著,色香味俱全,入口即化。隨著食物下腹,靈力也隨之散開,遊|走在陸行淵的體內,修復他的傷勢。

玄弋就在一旁守著,等陸行淵用過膳,見他額間起了薄汗,關切道:“少主,你要不要再睡一覺?”

陸行淵瞧著他:“我之前這一覺睡了多久?”

玄弋算了算:“不久,也就十七八個時辰,不到兩日。”

“挺久了,我出去透透氣。”陸行淵披上外衣準備下床,玄弋一臉為難,陸行淵見了,道:“就在門口,不走遠。”

屋子裏有些悶,陸行淵是想看看魔族一直生活的荒域是什麽樣。聽到是在門口,玄弋沒再阻攔。

魔族荒域位置特殊,它處在空間和現實的夾縫中,天色灰蒙,沒有明確的晝夜之分,日月只有半日。空氣濕潤時能夠凝霧成雨,所以生活在這裏的植物大多喜陰。

陸行淵睡了很久,他醒過來這會兒正趕上日落,半邊天色像是火焰燎原,紅裏透著金邊,絢爛多彩。而另外半邊天已經陷入黑暗中,灰蒙蒙地一片,像是濃郁化不開的霧氣遮天蔽日。

房子外是青石鋪成的小院,藤蔓繁盛,在院中搭出一個秋千。四周很安靜,陸行淵看見很多奇形怪狀的建築,無一不是以獸骨為原型,在這基礎上改建。

玄弋引陸行淵坐在秋千上,靈植探出一根觸須想要觸碰陸行淵的臉,被玄弋伸手拍開。

金色的余暉落的很快,天際的赤金也逐漸消散。

陸行淵伸出手,握住最後一縷余光,白凈的手背上看的見青色的血管,手透著光,紅潤好看。

“身體還沒好怎麽就跑出來吹冷風?真當自己是銅皮鐵骨,刀槍不入?”

陸行淵在院子裏坐了沒一會兒,熟悉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他和玄弋尋聲而視,只見梅洛雪赤足踏虛,腳踝上金鈴叮當作響。即便過去了那麽多年,她還是陸行淵所熟知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