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2頁)

狼嗚咽著,眼神中帶著淚光。

陸行淵有了不好的預感,他轉身看向宗主,沖過去抓住他的衣襟道:“其他的狼呢?你把它們怎麽樣了?”

宗主低頭看了眼陸行淵動怒的臉,揮開他的手,道:“你還是不懂規矩。”

陸行淵怒目而視,身後的兩頭狼咬住他的衣服,讓他不要沖動。

宗主從身旁弟子提的食盒裏端出裝著肉羹的碗,滿懷惡意道:“因為你不懂規矩,它們都在這裏。好吃嗎?我可是讓人給你精心調制,你鬧一次,就殺一個,它們都是為你而死!”

陸行淵看著那個熟悉的碗,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他眼前一陣眩暈。心臟劇痛,胃裏翻江倒海。悲痛欲絕之下,他惡心地恨不得把自己開膛破肚,把吃下去的東西全部剖出來。

狼群對於他而言,不是食物,而是兄弟手足般的存在。

宗主又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而他也正因為明白,才殘忍地殺死了那些狼,把它們的肉端給陸行淵,再看著毫不知情的他一口口地吃下去。

陸行淵捂著自己的心口倒下去,眼淚奪眶而出,僅剩的兩頭狼擔心地靠過來,用頭去蹭他的臉。它們不通人言,但悲傷絕望沒有種族界限。陸行淵的痛,他們又如何不明白?

陸行淵哭到幹嘔,宗主眯了眯眼,威脅道:“你要是敢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剩下的這兩頭,也是你的盤中餐。”

陸行淵瑟縮了一下,連忙把兩頭狼護在自己的懷裏,紅著眼,咬牙瞪著宗主。他帶著仇恨的目光,把仇人的樣子深深地刻在心底,終有一日,他要將這個人碎屍萬段!

宗主看著這個眼神,對一旁的弟子揮了揮手,指著陸行淵道:“今天他的晚飯還是狼,當著他的面,剝皮,開膛……”

弟子有些詫異,但還是照做,走進園子想要把陸行淵和兩頭狼分開。

陸行淵神色劇變,抱著狼不松手,他哭紅了眼,眼神依舊兇狠。狼也在對著弟子齜牙,目露兇光。

“他再阻攔,就一頭不留。”宗主冷酷地聲音再度響起,陸行淵看著他,咬碎了牙:“我一定會殺了你!”

宗主不以為然,但負責抓狼的弟子卻露出猶豫之色,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孩子,要是換了別人,恐怕早就哭著求饒認錯,可他揣著滿腔的恨意,一句軟話都不肯說。弟子一陣心悸,有些為難。

宗主正欲催促,忽然感覺香風迎面,身穿藍色長裙的女子不顧弟子的阻攔闖進來,她走到宗主面前,毫無征兆地擡手扇了他一耳光,美眸含煞,聲音冰冷刺骨:“師無為,你真當我死了嗎?”

師無為被打的有點懵,他能感覺到,雲棠這一巴掌是實實在在想揍他,半點不留情面。他揉著泛紅的臉,想笑卻沒笑出來。

雲棠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跨進院子,看向坐在地上的陸行淵。

狼王把少年照顧的很好,該長肉的地方一點也不少,但被帶回天衍宗這幾個月,生理上和精神上的折磨讓他瘦了一大圈,加上個子高,像根在風中搖曳的竹竿。

他和狼在一起,生活習性都和人不一樣,頭發就是直接紮了個揪揪在腦後,額前的碎發很多。

他的那雙眼睛像陸晚夜,但他的眼神不像他,也不像雲棠,裏面摻雜了太多的恨意和痛苦,陌生的,冰冷的。

他一手抱著一頭狼,戒備地看著雲棠,看著這張記憶中熟悉的臉。

母子重逢,沒有感天動地的抱頭痛哭,只有疏離冷淡。

即便雲棠剛剛教訓了壞人,陸行淵也流不出感動的淚水。被抓回來那麽久,見到的人再少,也會聽見風言風語,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

天衍宗,他曾在雲棠的嘴裏聽過這個名字。

兩歲的孩子成了高挑少年,雲棠第一次感到茫然,只是她掩飾的好,不會讓人看出來。她蹲下身,平視陸行淵,輕聲道:“阿淵,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娘親。”

陸行淵扭過頭,吸了吸鼻子,道:“我沒有娘,我是被狼養大的孩子。”

雲棠呼吸一滯,一旁的師無為也詫異地看過來。按照他的推想,陸行淵流落在外,能夠和親人重逢,應該是欣喜激動,而不是這般平靜。

雲棠伸手想要撫摸陸行淵的頭,陸行淵躲開了,一口咬在她的手掌上。他很用力很用力,牙齒穿透皮膚,腥熱的血滑進嘴裏。

師無為嚇了一跳,雲棠瞪了他一眼,不許他輕舉妄動。她看著陸行淵,另一只手落在他的頭上,安撫道:“對不起,是娘……是娘來晚了。”

一聲對不起,一聲來晚了,飽含歉意,讓陸行淵心裏的委屈全部爆發,他咬著雲棠沒有松口,卻也忍不住眼淚長流。

天地寬闊高遠,人世熙熙攘攘,容得下萬丈紅塵,卻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