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暫時性失憶

邵雲重的情況確實不太好,但比裴雪意預想的要好一些。不過還是很棘手,因為他失憶了。

“病人是腦部創傷之後導致的暫時性失憶,一般不伴有其他神經系統的症狀。我們已經給他做了頭部磁共振、腦電圖,試圖尋找其他的誘因。”

“無法保證他什麽時候能想起來,可能今天,可能明天,也許十幾天,也許一個月,也許好幾年。人體的大腦是很復雜的,也許某天他自己就能想起來。”

“家屬還是要做好陪伴工作,他現在對過去的一切全面性遺忘,可能心裏會很焦慮、沒有安全感,家人的陪伴是很重要的。”

“他有伴侶的嗎?或許比較熟悉親密的人陪伴著,能讓他想起來什麽。平時可以帶他去以前常去的場景,跟他說說以前的事,有幾率觸發他的記憶。”

……

裴雪意到醫院的時候,邵雲重正在做檢查,所以他先來了主治醫生這裏。

他坐在主治醫生辦公室,聽醫生說完了全部,然後緩緩走出去。

身體好像不受控制地下墜,像是失去了自身力量的支撐,他走出醫生辦公室,扶著雪白的墻壁才得以喘息。

醫護人員在走廊裏來來往往,邵懷崢站在門外等他,見他出來時面色不佳,連忙走上前問道:“阿季,沒事吧?”

裴雪意搖了搖頭,“叔叔,他是什麽時候出事的?怎麽出事的?”

“兩個月前,夜裏開車,被一輛卡車撞了,卡車司機是疲勞駕駛。司機當場逃逸了,後來是被交警發現的。 ”

裴雪意問:“他出去幹什麽,為什麽夜裏出行?”

邵懷崢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裴雪意卻異常敏銳,直視他的目光問道:“是去找我?”

邵懷崢垂下眼睛,知道瞞不住,“阿季,你別自責,這不怪你。你如果怪自己,雲重會難過。”

“他都已經不記得我了。”裴雪意心說,都不記得了,還怎麽會難過?他冷白的膚色被醫院白墻襯得有些冷厲,問道:“那個司機逃走了,抓到沒有?”

裴雪意不敢想象,如果那天不是被交警發現,那個司機逃走了,邵雲重是不是會在車裏帶著滿身血跡死去, 也不會有人知道。

冬天的寒夜,那麽冷,他會在冰冷中離開這個世界,就算不是因為傷勢過重而死,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或者因為體溫過低凍死。

而那時候他在幹什麽?可能正在院子裏澆花,也可能正在躺椅裏看書…

邵懷崢愣了一下,他從來沒有在裴雪意臉上看到過那麽狠厲的表情,他頓了一下,才說:“找到了,是一個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看到邵雲重的車,知道可能撞了一個有錢人,怕賠不起才跑的。”

裴雪意擡起眼簾,眼底有些紅血絲,使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嚇人,“叔叔,要讓他坐牢,這是故意殺人。”

他的眼珠很黑,顯得那樣冰冷幽深,邵懷崢連忙安慰:“好,你別擔心,叔叔會處理好的,肇事者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邵懷崢已經決定絕不和解,也不會給肇事者任何減輕刑罰的機會,他扶上裴雪意的肩膀拍了拍,“你去看看雲重吧,他出來了,回病房了。”

病房是套間,裴雪意跟在邵懷崢身後,穿過會客室的時候,最裏面的房間傳出玻璃碎裂的聲音,很快兩個護工從裏面出來,其中一人手上拿著托盤,盤子裏是打碎的玻璃杯。

看見邵懷崢來,他們停下來跟他打招呼:“邵先生。”

邵懷崢揮了揮手,“你們先出去吧。”

他對這樣的情形見怪不怪了。

邵雲重清醒後,什麽都不記得,又發現自己腿出了問題,一開始還耐心治療,後來治療效果不理想,就越來越暴躁。尤其是醫生說他的腿情況並不樂觀,今天做檢查的結果也不好。

那扇門開著,裴雪意站在門外幾步遠的位置,看到邵雲重背對著他坐在地上。

他穿著病號服,從背影能看出來瘦了一些,但身形依然挺拔,只是周身像蒙著一層陰霾,大約精神狀態不好。

邵懷崢出去了,讓他們單獨相處。

裴雪意往前走了幾步,室內響起很輕微的腳步聲。

“出去。”邵雲重頭都沒擡,聲音沒有什麽溫度。他以為是護工或者醫生護士。

裴雪意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因為邵雲重從來沒有這麽跟他說過話。

他走近他,停在他面前半蹲下來,視線跟他平齊。

突然之間,他意識到,這好像是他第一次俯身遷就邵雲重。從前都是邵雲重這樣半跪下來看著他。

邵雲重的臉也消瘦了,顯得整個輪廓更深、更鋒銳,帶著病態的蒼白,給人一種淩厲感,眼神充滿了警覺和不安全。

他冷聲問:“你是誰?”

裴雪意懷疑過,邵雲重是不是誆自己?找邵懷崢和醫生聯合演一場戲,就是為了騙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