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雲團兒

裴雪意在自己房裏醒來。

床頭邊點著一支安神香,插在玉質的香爐裏,已經燃盡了。他一覺睡到天亮,中間被人從躺椅轉移到床上都渾然不覺,想來就是安神香的效果。

安神香是邵家常看的那個老中醫給調配的,邵家人習慣看中醫,邵懷崢有點什麽頭疼腦熱,也習慣喝中藥,就連邵雲重這個受過西式教育的人,也保留著這個習慣。

裴雪意曾經聽說過,這是因為邵雲重的祖父在世時,有一次生了重病,就是老中醫用一個方子、一顆藥丸給續了命。從那以後,邵家人都格外敬重家裏常看的那位老中醫。

但那也不妨礙裴雪意小時候揪老中醫的胡子玩,長大後依然把人家開的藥偷偷倒掉,再暗戳戳地叫人家老東西。

裴雪意小的時候,老中醫看他體弱多病的,心思又細,覺得他難長壽,其實有意向收他為徒,不說讓他出去治病救人,最起碼能知道怎麽保養自己的身體,也能延年益壽。

老中醫是杏林高手,多少人想給他當徒弟都沒福氣呢。誰知道裴雪意一聽,根本不幹,直接說,我才不學這些老古董呢!

邵雲重也不願意讓他受累,這件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大年初一,院子裏有人放鞭炮。

裴雪意懶懶地翻了個身,看到枕頭邊放著一個大紅包,不是昨晚邵懷崢那個,這個應該是邵雲重給的。

紅包本應該是長輩給晚輩,但是 邵雲重打小就給他紅包,年初一的早晨,他只要一睜眼,就能看見枕頭邊的紅包,就連他們在國外的那幾年也一樣。邵雲重說是給他壓驚的,但他覺得這是在占他便宜。

“醒了?”邵雲重推門進來,走到床邊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昨晚後半夜有點發燒,爸爸說放一盤鞭炮壓驚驅邪。我就知道,放鞭炮肯定會吵醒你,沒嚇著吧?”

裴雪意在他的攙扶下坐起來,搖了搖頭,這才覺得頭有點昏昏沉沉的,大約是後半夜降溫,在躺椅裏著涼了。

邵雲重看他呆呆的,心裏軟的跟什麽似的。昨晚他趴在自己懷裏哭得那麽委屈,那樣罕見的舉動比他們在床笫間的親密接觸還要讓人覺得溫暖,仿佛兩人間過去的那些隔閡都暫時消彌了。這讓邵雲重心裏燃起希望。

“你要起來吃點東西嗎?”邵雲重親了親他的臉,“還是我再陪你睡一會兒?時間還早。”

裴雪意問:“開飯了嗎?叔叔他們呢?”

邵雲重說:“開飯了,都在餐廳呢,爸爸說你不用下去,讓人送上來就行。”

今天是大年初一,裴雪意不想那麽失禮,“我先去洗漱,一會下去吃飯,早餐不用送上來,你去跟廚房說一聲。”

邵雲重已經在床邊坐下了,為他穿上毛茸茸的地板襪,穿好之後還頗為滿意地端詳了一番,最後拍了拍他的腳心,“行,那我就先下去。”

他出去以後,斕姨進屋了。

裴雪意去洗手間洗臉刷牙,斕姨也跟著過來,提醒道:“你可別洗澡,昨晚發燒了,大過年的別洗病了。”

裴雪意點點頭,“我知道,我又不是玻璃做的,您不用那麽擔心。”

斕姨撇撇嘴,“還說呢,吹吹風就生病,誰能放心啊。”

她說完也沒走,看著裴雪意洗臉刷牙,似乎還有別的話說。

裴雪意自然看出來了,“還有事?”

斕姨猶猶豫豫地開口,“我看這段時間,你們關系好像緩和不少。有時候看著你們在一起,好像回到你們以前那時候了。”

她一邊觀察裴雪意的臉色,看他沒有什麽異樣,才繼續道:“阿季,你們和好了?我看雲重已經開始改了…”

裴雪意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打斷斕姨的話,“他不會改的,只不過是最近這段時間,我沒有做什麽違逆他意思的事罷了。”

斕姨嘆了口氣,“我倒真希望他能改過。”

實在是這麽多年了,阿季身邊也沒有什麽人能比邵雲重更護著他。這孩子的容貌太招人覬覦,她害怕萬一離了邵雲重,他又會被別人惦記。

裴雪意用過早飯就回屋了,家裏來了很多客人,有邵家的遠親,也有生意上有交集的朋友。他不喜歡跟這些人寒暄,還不如窩在屋裏。

邵雲重怕他悶,回房陪他,獻寶似的從背後捧出來一團毛茸茸,是一只馬爾濟斯幼犬,通體雪白,看起來也就剛斷奶。

小狗眼睛圓圓的,呆萌地看著裴雪意。他忍不住摸了一下,“誰的小狗?”

邵雲重把小狗往他懷裏送,“送你的新年禮物,喜歡嗎?昨晚就想給你看的,但你睡著了。”

這是馮寰、項奇東他們出的主意,說是養寵物可以緩和抑郁情緒,是很治愈人的。

裴雪意以前有只布偶貓,邵雲重本想給他買只貓,又擔心他看到貓觸景生情,想起那只去世的布偶,所以就給他買了一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