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舊事

中午的時候,邵雲重沒趕回來。

裴雪意一個人坐在病床上吃飯,請來的護工在一旁看著,想幫他也不敢開口。

他傷在右手,是慣用手,由於打了石膏,幹什麽都不方便。現在換了左手吃飯,握著勺子喝湯都顯得有些笨拙。

這兩天喂飯的活都是邵雲重幹的,裴雪意不樂意也沒辦法。他有點奇怪,今天邵雲重竟然沒在,不過他也沒問。

邵雲重不在,護工自然覺得應該接替這喂飯的工作,本來也要喂他。

他卻冷冷地說:“我只是傷了一只手,又不是高位截癱的殘廢,你覺得我連吃飯都不會了嗎?”

一句話堵得護工沒話說。

這位護工是殷勝天高價聘請的,經驗豐富,口碑也極好。她護理過很多病人,什麽情況都見過,多難伺候的怪脾氣都經手過。她知道裴雪意是自殺未遂,這種病人心裏都有很多委屈,勸慰不如閉嘴。

裴雪意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幾樣從家裏送來的精致病號餐都沒怎麽動。

他本來就苦夏,手術後每天打針吃藥,嘴裏總是苦苦的,吃什麽都沒胃口。

“您不吃了嗎?”

“撤了吧。”

護工心裏直搖頭,這也吃得太少了。

人不吃飯身體就虛,身體一虛人就懶,看起來怎麽都沒精神,這精神頭一差,身體恢復起來就慢。

護工撤了小桌板,扶著裴雪意躺下。

伶仃的人只剩骨頭一把,又瘦又蒼白。

她真是不曉得年紀輕輕的人,又生得那麽俊,還是個富貴人家的孩子,怎麽就想不開了?非要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照顧裴雪意躺好,調整好病床的高度,護工端著飯菜出去,雖然覺得可惜,但也只能倒掉。

邵雲重正好這時候過來,他嘴角被他爹打破了,一時有點沒臉見人,在病房外徘徊,看到護工端著的飯菜出來,低聲問:“這就吃完了?”

護工無奈點頭,“嗯,裴先生胃口不好。”

邵雲重皺了皺眉,裴雪意醒來後吃了幾天流食,後來慢慢就能正常吃飯了。但這家夥就不怎麽吃東西,胃口很差,每天跟兔子一樣,就吃點青菜葉子,有營養的東西是一點也不吃,很是愁人,

他又跟護工問了問裴雪意今天的情況,一天的時間裏,裴雪意大多數時候都在睡覺,醒來就是發呆,精神頭兒極差。

邵雲重擺了擺手,讓護工忙去了。

他湊到病房門玻璃那兒往裏看了看,只瞧見一個躺著的側影,怪單薄的,越看越可憐。

“老板。”

殷勝天手裏提著一個紙袋過來,看到邵雲重在門外弓著腰往裏看,在他身後喊了一聲。

邵雲重轉過頭,擰著眉看她手裏的KFC紙袋,“你這拿的什麽?我警告你,你別亂喂他東西。”

“是冰可樂和薯條。他自己跟我說的,想喝冷飲。我覺得光喝可樂多沒意思,就給他買了一份薯條…”殷勝天說著說著,才注意到邵雲重的額頭青了一塊,嘴角也破了,連忙問:“你這是怎麽回事?這是讓人給打了?”

她吃了一驚,誰敢打邵雲重?

“沒什麽。”邵雲重偏了偏頭,一臉不爽地說:“我爹打的。”

殷勝天更震驚了,她見過邵懷崢,雖說不是溫文爾雅的那一掛,但都人到中年了,脾氣竟然還這麽爆烈,下手那麽重。她猜測老板挨打跟裴雪意的事有關,但也沒有追問,只說:“你怎麽不進去?”

邵雲重說:“不想讓裴雪意看見。”

殷勝天說:“真沒看出來,你還這麽愛面子呢。”

邵雲重說:“廢話。”

邵雲重就這麽在裴雪意面前消失了兩天。

他不在的時候,裴雪意覺得很好。

護工照顧人比邵雲重有分寸,至少不會非要抱著他去洗手間,也不會非要在他尿尿的時候幫他扶著。

他只是傷了一只手,右手打著石膏,是不太方便,但還不至於連上廁所都要人幫忙。他覺得邵雲重就是故意的。

傍晚,裴雪意滿頭冷汗從睡夢中醒來,他剛做了噩夢,胸口急促喘息著,有些心悸。

有人扶著他起來,喂他喝了兩口溫水。

裴雪意這才徹底清醒,看清床前的人是誰。

“怎麽是你?”

理查德在他身後墊了個枕頭,“護工在休息室,要叫她過來嗎?”

“不用。”裴雪意聲音有些虛弱,突然驚醒時的那一陣心悸到現在都沒過去,他疲憊地閉上眼睛,“你怎麽在這裏?邵雲重呢?”

“他不在,去外地了。”

“所以你才敢偷偷溜進我的病房?”

“不…不是。”理查德連忙替自己辯解,“我是來保護你的。”

邵雲重離開前,確實把他調到了病房這邊來。

裴雪意似乎是笑了,唇角彎了彎,“保護我?也包括趁我睡著,來我床前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