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第2/7頁)

可那只是夢想,上了初中又開始期待高中。

即便他在怎麽努力把自己變得優秀,那也是徒勞無功,他的背景好像一座巨山永遠地壓在了他的背上,甩不掉也逃不脫。

高中的學費是他四處求親訪友求來的,生活費是他靠著低保和補助在學校食堂兼職混到的,可就是這樣他依舊站不起來。

有時候他都想跟自己的父親同歸於盡算了。

整個高中他不是在學習就是在給自己以後的大學攢學費。

直到高考之前,他的學費沒了。

被他父親拿去買酒,他看著滿地的酒瓶,那一瞬間滿身無力。

好像不管怎麽努力,一輩子都逃脫不了這個牢籠。

那天,他父親因為酒精中毒被送進醫院,再也沒救回來。

按理來說他應該解脫,可是他卻沒有這種感覺,好像家裏時時刻刻都還殘留著令人作嘔的酒精味道,那座大山不僅沒有被移走,反而更重了。

他一整個星期都沒有去學校,以後也不想去了。

學校打來電話,一次又一次,就算是不學也要去把自己的東西收回來。

他回去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

他見過,還是經常見。

小孩好像才上高一,比同齡人要瘦弱很多,他在食堂二樓勤工儉學,她就在一樓,學校外面那些小餐館也常常能看到她的身影。

像是不愛說話,別人跟她說話的時候她要麽就茫然要麽就抿唇笑。

按理說她是長得很好看的一個女生,會很受其他人喜歡才對,可事實證明有時候長相只能成為一些人變本加厲的理由。

他不止看到過一次,有人見她過來的時候故意把自己吃剩的東西倒在桌上,她出去兼職故意被人堵在學校門口不讓進遲到。

那時候他甚至有些惡意的想,原來還有人跟自己是一樣的。

有幾次他遇到甚至還冷眼旁觀,就看這小孩會不會反抗。

可小孩也像是麻木了一樣,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那些人笑她是個腦子不太好的。

他在看那個孩子,好像也在看自己。

好在,他要解脫了。

取完自己的東西回家時被同學們遇到,那些人好像早就預料到他撐不過這種日子,專門等著他,把他所有的東西都撞碎。

書、筆、這些年的努力都散落一地。

他撿不起來,甚至不想撿了。

直到一只瘦的骨相分明的手替他把那些東西撿了起來,他擡起頭,發現是他關注了好幾個月的小孩。

小孩好像才結束勤工儉學,替他撿東西的時候將自己的東西放在了一邊,是一盒糖。

聲音特別輕,也是想象當中的軟:“你沒事吧?”

他盯著面前的人,卻說不出一句話。

沒有得到回答的小孩把東西都整整齊齊放在他面前,撿起了他這些年碎了一地的驕傲和自尊:“別怕,堅強一點。”

也不知是出於什麽心態,他鬼使神差地反問了一句:“那你堅強嗎?”

“我堅強啊。”小孩說,“我在努力,在等著自己長大。”

她從地上把自己放著的糖盒撿起來打開,裏面裝著花花綠綠不同牌子的糖,然後抓了一把放在他的書上,抿著唇笑:“未來還有我沒見過的風景和希望,要堅強一點才能看到,所以你要加油。”

那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小孩,看到她的眼睛,也是那時候他才忽然明白,自己跟這個小孩是不同的。

他在這麽多年裏一次又一次地貶低了自己,而對方不管做了什麽都依舊在朝前看。

他痛恨自己的卑劣,卻又更加卑劣地接住了小孩遞過來的善意。

那天他並沒有回家,而是抱著自己的書跟在小孩身後回了學校。

他想如果還有下一次,他一定能走到小孩面前,也替她守護住她的希望。

只是他沒等到下一次,他很久都沒在學校裏見到小孩了。

食堂裏來了新人,他被分到一樓去打掃,從那些人打鬧玩趣的口中得知,小孩死了,明明馬上就要到春天,她卻沒能看到。

高考之前他在學校裏跟這些人打了一架,也不知道打的是誰,到底以前有沒有欺負過小孩,那些人的餐盤散落一地,看他們一個個鼻青臉腫被湯飯澆得狼狽到哭爹喊娘,可他還是沒有覺得哪裏好過,他爹死了他沒哭,被那些人羞辱的時候也沒哭。

可看到小孩常常站的位置空了,他卻忍不住捂臉痛哭。

直至那個時候,還是沒有人能給小孩一分善意,明明她那麽努力地想要活著。

那件事鬧得滿校風雨被學校記了過,可也是因為這樣再也沒有人敢再對他冷嘲熱諷。

可他也不在乎這些。

小孩沒看過的風景,小孩沒有得到的希望,他想替她看看。

當然,這些話他並沒有完全說出來,也沒說自己曾經一直看到小孩受欺負,只是停留在了自己遇到第一次遇到小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