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雨天(第3/4頁)
溫西在警察局和程肆告別,快要上車時,她又噔噔噔地跑回來,摘下圍巾留給他:“我去找媽媽了,你也快回家吧。”
程肆攥著圍巾,往前一步追上去:“圍巾我要怎麽還你?”
溫西打開車窗,對他說不用還了,程肆問為什麽。
女孩子白皙無暇的皮膚被冷空氣凍得微微發紅,朝他粲然一笑,濃密的睫毛如蝴蝶振翅,漂亮的眼睛幹凈剔透,裏面閃過一絲惡劣和狡黠。
“因為不想讓你忘記我。”
車子在夜色中劃過一道弧線,她揮著手,重復了一遍:“我叫溫西,你不可以忘記我哦。”
說著這樣的話,卻連他的名字也不問。
讓他不要忘記,卻在長大後和他對面不識。
實在是很可惡了。
好在程肆很會為她找借口,他猜測也許是那晚在麓山嶺直面媽媽冰冷的墓碑太過痛苦,所以連和他走過的這一段路一並忘了。
那天以後,溫西很久沒回過溫家,等她再回來時,溫家同時迎來了新的女主人,還帶來一個十多歲的少年。
在溫西忘記他的頭兩年,程肆一直聽話地呆在那個房間裏,呆在那條界限的另一端,沒了夜色的遮掩,他的貧窮和窘迫無法支撐他走到她面前,畢竟在她從小遵從的真理裏,所有的不求回報都是別有用心,而他不想從一開始就被看輕。
誰知後來溫簌和溫西的父親相繼出事,溫家在一夕之間大變天。
所有在溫家做事的人都膽戰心驚,程肆父母幾番商議後,決定用多年積蓄在南江買一套房子,這樣的話他也不必總是寄人籬下。
之後程肆便不怎麽去溫家了,長大了也不能總和父母住一起,偶爾去給父母送東西,也基本上見不到溫西。
但他開始發憤學習,說不上是為了什麽,潛意識裏就想變得更優秀。
直到。
他在一個稀松平常的周六,回到那個逼仄的房間,習慣性地越過窗戶往外看。
已經分化的溫西垂眸坐在小時候的秋千上,像個冷冰冰的雕塑,一坐就是一下午,無人再幫她把秋千推得很高,花架上的茉莉也不見了,因為新的女主人不喜歡。
她孤身一人,臉上再沒有粲然的笑容,周身都泛著刺人的疏離和冷漠。
程肆當時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
既然怎樣都忘不了,那不如不忘了,不躲了,不掙紮了,被她輕視就輕視吧,踐踏就踐踏吧,誰讓他不要錢也不要巧克力呢。
不能和溫西做朋友也沒關系,他這次只想要溫西能開心一點。
程肆轉身去廚房準備了一些甜點和水果,心臟跳得比跑了三千米還快,在胸腔裏橫沖直撞。
他站在通往二樓的階梯前,徘徊許久後,終於鼓起勇氣跨過了那條理應不可逾越的界限,走上樓去,走到了溫西的房間門口,擡手敲了敲。
“進來。”
推開門的瞬間,正百無聊賴玩手機的溫西回過頭,沒什麽表情地睇了他一眼:“你誰?”
程肆血液都快停流,面上卻不顯,眼皮微掀,仿佛準備獻祭一樣,嗓音微顫,屏息緩慢地介紹自己。
“我叫程肆,來送東西的。”
“原來你就是程阿姨那個神神秘秘的兒子。”
溫西眼弧微挑,打量他幾眼,來了點興趣,靠在沙發椅上沖他招招手:“我看看,你送什麽來了。”
……
溫西從後面扯出玩具,關掉。
玩具表面完全被打濕了,她隨意地扔回手提箱裏,又把程肆的手銬解開了。
Omega的手腕有點破皮,被手銬磨出了一圈深紅的顏色。
溫西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問他:“疼嗎?”
程肆搖搖頭,比起手腕,他感覺腿根和腹腔更疼,尤其是腹腔,緩了這麽久也還是有種被硬生生撕開的痛感。
溫西難得感到不好意思,好像是有點過火。
畢竟到最後已經變得像雨水一樣稀薄了。
她彌補似的,抽出幾張濕巾幫他擦幹凈,扣上他那已經皺得不成樣的襯衫,伸手揉了幾下他的小腹:“我也沒想到會去這麽裏面,之前都打不開的。”
那是因為之前沒有標記。
程肆默默地想著。
“話說,今晚我們不會被困這裏了吧?”溫西嘖聲道,“我喝了酒,你現在又沒力氣開車,車上還被搞成了這樣,椅背上全是你的東西,都幹了……代駕都不好意思叫。”
“……你別說了,我休息一會兒應該就能開。”
程肆臉紅得快冒煙,捉住她的手,不希望她再動了,以免他又把座椅打濕。
溫西聽到這話,動作一頓,擡頭盯著他,意味深長一哂:“居然還能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