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頁)

聞言,老船夫還沒開口,秦方先搖頭。

“鬼蜮因鬼魂誕生,也因鬼魂消亡。不管那人是不是見詭組織的成員,都不可能將畫舫死者的魂魄帶離此地。一來數量太多,二來若真是如此,鬼蜮已經解了。”秦方屈指敲了敲護欄,“那些鬼魂一定還在船上某個地方。”

老船夫贊同點頭。

雲不意從他身上下去,順勢朝欄杆上靠:“可我們已經把這翻遍了,就差將甲板掀起……”

話未說完,他忽然感覺自己靠在了什麽黏膩陰濕的東西上,那觸感讓他想起了褪鱗時期的蛇,瞬間一蹦三尺高,“唰”地躥回瓷盆。

“怎麽了?”秦方看他莖葉上絨毛直豎,團在盆底活像只炸毛的貓,忍不住笑問。

雲不意沒搭理他,悄摸探出一角葉子尖尖,望向自己方才倚靠的位置。

那裏是斷裂的扶手,斷口光滑齊整,應該是被利器劈開。失去支撐的木條半垂在空中,卻成了天然的支架,供某些植物生長。

之所以說是“某些”植物,是因為他也不認得那是什麽東西。它們有細長的藤,黑綠色的,像藤壺。又有支起的硬莖和針葉,略似瓦松。

這種怪異的植物爬滿了整艘畫舫,卻精準避開所有屍骨。正因如此,它們的存在感才會如此薄弱,以至於明明處處可見,但在雲不意碰觸之前,愣是沒一個人或鬼注意到它們。

雲不意想了想,戳戳秦方和老船夫,指著護欄上的古怪植物問:“那是什麽?”

一人一鬼同時一怔,條件反射地將目光轉過去。

就在他們視線落下的瞬間,原本靜止的植物突然如同活過來一般,大片大片地扭動抽搐,高高揚上半空,仿佛不可名狀生物的觸肢在盡情舒展活動,掀起一片猙獰狂亂的陰影。

與此同時,那些長在“觸肢”節點上的類瓦松部分從中間斷裂、後仰,形成一張張大張的嘴,齊齊發出尖叫。

叫聲淒厲尖銳,劃破長空,磅礴刺耳的音浪在忘川之上也掀起了劇烈的波瀾。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鬼畫舫的船體迅速瓦解,桅杆崩裂,甲板四散,龍骨折斷時發出一聲沉悶聲響,猶如船上六百人死前最後的悲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誰能告訴我這是什麽情況!!!——”

雲不意從高處墜落,嚎叫聲完全不屬於古怪植物的尖叫,甚至氣勢上還隱隱蓋過它們一籌。

秦方本來還有點緊張,被他一叫,緊張沒了,抱住瓷盆縱身躍回自家船上。

忘川風急浪驟,一個浪頭拍下來,將豎立於半空的萬千藤條抽進水裏,老船夫和引渡鬼則提著桃木劍和符箓沖了上去。

“那是什麽東西?!”

風浪撞擊著聽覺神經,雲不意聽不到除此之外的動靜,說話也用吼的。

船搖晃得厲害,大浪一波卷過一波,像階梯似的給老船夫借力,一把將他送到了藤蔓近前。

藤蔓已經沖出水底,水流嘩啦啦澆下來,像極了躍出水面的深海巨獸,枝條狂放地扭動揮舞,瘋狂拍打著忘川水面,仿佛跟它有什麽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忘川震怒,狂濤呼嘯而至,一記直踹頂在藤蔓中段,踹得它彎成了C字形,折斷枝條無數。

藤蔓抖了抖,屁事沒有,更多的枝莖從斷口處冒出、瘋長,幾乎像是一棵長滿了/毒/蛇的巨樹,搭配上堪比女妖之嚎的吼叫,龐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雲不意看傻了。

秦方在激烈晃動的船上穩穩站定,觀戰的同時抽空解釋:“那是鬼藤壺,一種介於真實和虛假之間的存在。怪不得船上沒有鬼魂,原來是因為它。”

雲不意沒聽明白,沖他耳朵大喊:“細說!——”

秦方腦瓜子嗡嗡作響,全是他聲音的回音,無奈偏頭避了避:“簡單來說,這是一種只生長於鬼蜮中的植物,誕生條件極為苛刻,以鬼魂為食。如果闖入鬼蜮的人沒有發現它,它就相當於不存在,完全無害。而一旦它被注意到——”

一旦它被注意到,就會出現面前這副場景。

鬼藤壺完全復蘇狀態下,體型大得足以遮天蔽日,性情也扭曲瘋狂,勢要吞噬一切出現在它面前的生靈,人鬼不論,忘川也敢碰一碰。

老船夫摘下鬥笠,脫去外衣,露出結實壯碩的肌肉,雙手提著雷擊桃木制成的大斧頭應戰,再無半分蒼老枯槁感。

那踏浪而行威風凜凜的風姿恍若刑天在世,愣是正面壓制住了鬼藤壺的氣勢,一人對著成百上千根藤,硬生生打出了自己包圍它們的氣場。

引渡鬼則從左右包抄,溜邊放風箏——這裏的放風箏指用九淵冥雷包裹桃木劍、符箓等驅邪法器抽向鬼藤壺的根系要害,每次出招冥雷都像芝士棒般拉出綿長的細絲,便於控制法器行進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