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算不算一個吻

是蔣樓先松開手。

一聲低笑落在頭頂:“好了,我先去沖個澡。”

慢騰騰地從他懷裏退出來,黎棠吸了吸鼻子,正要用手擦眼淚,蔣樓遞來紙巾。

剛接過來,蔣樓手一擡,掌心在黎棠頭頂揉了一把:“別亂跑,在這裏等我。”

黎棠便聽話地等在原地,一張紙擦眼睛,一張紙擤鼻涕,剩下一張疊好攥手裏。

擦完往墻邊挪了兩步,黎棠看見鏡子裏的自己眼眶通紅,臉色如紙蒼白,嘴唇也不知什麽時候咬出血印,實在不太美觀。

蔣樓從淋浴房出來的時候,黎棠正用手指做梳子擺弄頭發,聞聲扭頭,見蔣樓上半身沒穿衣服,又匆忙撇開視線。

蔣樓自是發現黎棠在裝模作樣,心覺好笑。剛才自己也穿這樣,抱的時候怎麽沒見他緊張。

從儲物櫃裏拿出T恤套上,把外套掛在臂彎,再甩上櫃門。

“走吧。”蔣樓說。

到門口,黎棠從門口保安那裏拿回手機,解鎖一看不對勁,屏幕裂了一條縫。

坐在公交車上,黎棠借蔣樓的手機當電筒,迎著光細看,裂開的似乎只是鋼化膜。

松一口氣,把手機歸還,擡眼便看到蔣樓正看著他,嘴角微翹。

黎棠不知道他在笑什麽,不甚自在地起了個話頭:“你的手機不是好好的嗎?”

“嗯?”

“打了一天,都沒通。”

蔣樓垂眼,解鎖手機,恍然般地說:“靜音了,沒注意。”

點開通話記錄,一共有來自黎棠的二十八個未接電話。

比他想象的還要多。

晚班公交車總是比白天行駛得慢一些,前方即將抵達蔣樓家附近的站台,黎棠站起來,跟隨蔣樓一起往後門去。

蔣樓拉著吊環,偏頭問:“不回去上晚自習?”

“不回了。”黎棠說。

“你不用陪著我。”蔣樓說,“我不會做傻事。”

黎棠微怔。

他果然什麽都知道。

“我請過假了。”黎棠還是說,“正好有幾道數學題,想請教你。”

蔣樓便抿唇,不再言語。

今夜無星無月,風聲也輕,分外靜謐。

經過小賣部的時候,蔣樓又進去買了包貓耳朵,到家門口時遞到黎棠手裏。

黎棠惦記他賺錢不易:“也不是每次都要吃的……”

蔣樓進門,開燈,從書包裏拿出題冊,順便把桌子下面的塑料凳踢出來:“那下次你請我。”

黎棠喜歡“下次”這個詞,意味著他們的故事還有後續。

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黎棠輕快應道:“一言為定。”

半個小時講完兩道題,蔣樓拿出草稿本,在上面寫下一道題型類似的新題,並規定黎棠十分鐘內解完。

黎棠心裏叫苦,表面卻不敢忤逆,在燈下咬著筆頭思考,思路還沒找到,先注意到蔣樓的字,稱得上鐵畫銀鉤,行雲流水,是讓人想拿來臨摹的那種漂亮。

不僅漢字,蔣樓的英文也寫得很好看,他的英語試卷比黎棠這個課代表的都適合貼在班級布告欄,當作標準答案展覽。

除了聽力部分。

礙於單側耳聽音能力喪失,蔣樓的英語聽說水平堪憂,二十道聽力選擇題經常錯一半。這看似不起眼的“偏科”直接拉低了蔣樓的總分,黎棠算過,如果他的聽力只錯兩題,便能輕松進入年級前三。

一方面認識到蔣樓的努力和優秀,另一方面,又很難不為他惋惜。

要是他的父母尚在人世,哪怕是單親,只有爸爸在,至少能保護他,他的耳朵就不會受傷,就可以更輕松地站在群山之巔。

更不用這樣辛苦地謀生,明明難過卻還要逞強。

察覺到黎棠的注視,蔣樓擡起頭:“做完了?”

“還,還沒。”黎棠立刻坐正了,視線回到題目上。

寫了兩行,筆尖在紙上越動越慢,黎棠小幅度地側過身體,用余光悄悄地瞧過去。

還是被逮個正著。

蔣樓看著他笑:“算了別寫了,來幫我個忙。”

一分鐘後,黎棠手裏捏著刀片,和蔣樓面對面坐著,茫然到顧不上害羞。

“你是說,讓我用這個,劃破淤血的皮膚?”

蔣樓“嗯”一聲。

“為什麽?”黎棠有些難以置信,音調微微擡高,“這樣不疼嗎?”

“讓皮下的淤血流出來,傷口好得快。”蔣樓說。

大致能明白這樣做的原理。淤血積在皮膚之下,等它自行吸收至少要一個星期,而如果通過人為制造切口將血放出來,那麽傷口會很快消腫,不再呈現駭人的青紫淤腫。

可是……

“可是這樣會破壞皮膚組織,還有可能留疤。”黎棠急道。

“總比被老師看到,被以在校外打架鬥毆處分來得好。”

“可是這是眼睛周圍,要是我劃偏了,弄傷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