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香港,西貢。

這裏三面環海,是海鮮愛好者的勝地。

周襄還以為自己聞夠了海風的腥味,再次回到這半島,竟然還有一種眷戀的情愫。

島在對岸隔著遠海,考慮車子過海太麻煩,就停在按時收費的停車位。周襄走的那年,好像還沒有開設這個停車場,越來越會規劃了。

西貢不像香港島那邊繁華,又是高端大氣的購物天堂,這裏很小,很安靜。而且現在也不是旅遊旺季,所以遊人還是挺少的。

周襄蹦到沿海的石堤上走著,吳鴻生穩穩的牽住她。

她邊走邊說,“要快一點呢可以坐艇,想看風景就坐街渡。”

周襄看看蔚藍的天空,自己想了想,轉頭對他說,“時間還早,我們坐街渡吧。”

畢竟是冬季,海風吹來是挺冷的,他們上了街渡就奔到二層有窗戶隔著的位子,還是有遊客的,所以周襄把圍巾拉的高了些。

開船時的鳴笛嗚嗚作響,能隱約聽見海潮拍打著船體的聲浪。

她在吳鴻生的臂彎裏,指著遠處的沙洲說,“那是橋咀洲,它跟那邊的橋頭島是連著的。潮水退下來的時候,可以從中間的沙堤走過去。”

吳鴻生靜靜地聽著她滔滔不絕的介紹,“……夏天有很多人來這裏滑水的。”

周襄卻沒感覺自己,對這裏是那麽的了解。

走在窄街中,四周的樓房熟悉而又陌生。擠擠挨挨的招牌都換了,原來她記得有一家特別好吃的蛋撻店還在,比兩旁的店門裝修風格要老舊些。

周襄站在一棟樓房下,嘴角還沾著酥餅的碎,對吳鴻生擡了擡下巴,“這裏就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

吳鴻生指腹輕輕掃開她嘴邊的碎屑,就聽她笑著說,“我樓下的阿公,缺了兩顆門牙,平時不愛說話,因為怕人笑話他漏風。”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後傳來,“誒?”

周襄下意識的回過頭,老婦人戴著毛線帽子,從鬢角可以看出滿頭的銀發,佝僂著背,一手拄著拐杖,另一手提著袋桃子。

她步履蹣跚往前挪了兩步,仔細的瞧瞧周襄,“哎呀,你是唔系樓上的?”

周襄抿唇,艱難的咽下喉頭的酸澀,“……阿婆。”

記得當時離開這裏,周襄還給樓下的阿公打了聲招呼。阿公背對著她靠在躺椅裏,看著電視,只是擡手揮了揮。

面對供桌上紅框裏的黑白照片,周襄脫下圍巾的手有些顫抖。

照片裏的阿公緊閉著嘴,表情似笑非笑,有點滑稽,可能還是怕人說他的門牙,才不願意笑開。

阿婆手很軟,打了幾下火,才點著香,“你那天走啊,阿公估話你是出去玩嘢。”

“誰知道呢,阿公再也沒等到你回來。”她笑著把細長的香,遞給周襄。

祭拜過後,阿婆讓她吃桃子,但是周襄哭的淚流滿面,最後只能抱著盒紙巾擦眼淚。

阿婆又讓忙著給周襄擦眼淚的人吃桃子,被吳鴻生婉拒了之後,阿婆眯起眼睛,指著他,“哎呀,你是唔系……”

直到他們揣著個桃子走時,阿婆也沒想起來吳鴻生的名字。

午間日頭正好,冬天的陽光,暖暖地撲在前面買紅豆沙的他身上。難怪人都說,男人掏錢的時候最迷人,雖然吳鴻生只是買一杯紅豆沙。

吳鴻生轉身,就看見她隨意的坐在攔街道的鎖鏈上,琥珀色的瞳孔裏只有他,帶著繾綣的笑意。

陽光下有毛茸茸的塵埃在浮沉。

周襄握著杯紅豆沙,一勺喂給他,一勺舀給自己。

兩人快要走到一條橋上,周襄仰頭喝完最後一口紅豆沙,拍拍他的手臂,“前面那個叫魚排。”

遠處用塑料桶拼起來的海上平台,也是西貢的特色。橋的兩旁是數十條停泊的船,頭尾相連,船裏都是一筐筐的海鮮。

橋上都是圍觀拍照的遊客,多數是中年人,沒認出他倆。

“一般外地的遊客來啊,都是到餐廳去吃海鮮,特別貴呀。”

周襄看看四周,悄悄地說,“其實只要去魚排找漁民買海鮮很便宜的,直接拎到餐廳就可以讓他們煮。”

吳鴻生笑著,也低聲問,“為什麽不讓他們聽見?”

周襄聳肩,“好歹也是這裏長大的,不能讓人沒錢賺啊。”

吳鴻生露出了然的表情,和她一起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提著兩個裝滿魚蝦蟹黑袋子,他們找了一間不大的小餐館,周襄領著他熟門熟路的繞過門口挑海鮮的一面水箱,直接將買來的海鮮撩在廚房裏的空籃子中。

老板一看她這舉動,知道是這地方的人,也不廢話就過來打開袋子,從腰包裏掏出計算器,劈裏啪啦的按著,跟她算著價格。

吳鴻生此時張望著廚房裏的火光飛升,有點躍躍欲試的感覺,最終被周襄拉出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