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獸類(第3/4頁)
男人以大掌包裹住這小娘子的手,握到唇邊輕吻一記:“我家的小貓兒才是如此牙尖嘴利。”
他當真可惡!
元承晚欲要掙開他的手:“總之,給你的貓兒換個名字。”
“好,換。”他語氣輕哄又順從,卻不肯放開她的手,“我只有一個狸狸,也只要這一個狸狸。”
裴時行望她這副別扭的模樣,一顆心愈發柔軟下去,連方才縈繞心頭的委屈和郁氣也煙消雲散。
只細細密密漫入四肢百骸,牽動起無數令他心旌浮動的柔情。
何意百煉剛,化為繞指柔。
原來這般小娘子,比他柔弱亦比他年幼,甚至連雪白的巴掌都纖小可憐。卻又長了一身硬過他的傲骨,一張嘴也生的可惡,時時牽動他的心緒。
令裴時行又愛又恨。
長公主長睫輕覆,安靜下來。
片刻後復又啟口問道:“裴時行,你同我講一講,你所謀劃的新政好不好?”
她總要知曉,如今他們的功業究竟做到了哪一步,值不值得她以自身為代價,去維系他們君臣之間的平衡。
又值不值得她當真放縱自己,同裴時行去愛這一場?
裴時行仿佛並無多少訝異,仍是輕柔緩聲道:“好。”
他將元承晚抱坐到懷裏,懷妊的小公主於他臂間亦算不得沉,他腿上仿佛一時承載了妻兒的重量。
並不吃力,反而令裴時行無比安心,恨不得時光長留在此瞬。
長公主正欲掙脫下來,卻聽他在耳邊低聲道:“不許掙了。”
話音仿佛在紅燭昏羅帳下帶了幾分繾綣,輕柔地舔舐過她的耳心。
雙目曾受過荼毒的小娘子驀然被勾出某些記憶,促了呼吸,一時也乖順地安靜下來。
“殿下可知,如今大周朝野清晏,得享百年安穩,蠻夷外敵不敢來犯;並非是因了賢良文學口中所謂莫動兵戈,以德化外的計策。”
他的語氣有些嘲諷,盡顯其人溫順背後的狂傲意氣:
“敵讎並不會因為周朝的寬容忍讓而受感動,從而效順臣服;他們只會因剽壯軍馬,大國之強兵而心有忌憚。”
他把玩著手中柔荑:“殿下謹記,對敵人的柔軟順從只會壯大他們的野心,令其得寸進尺。”
可惜小公主當是不知此道,於是只能被他步步緊逼,直到攫為己有。
現下更是偎坐於他懷中任人施為,輕吻細揉。
如此嬌媚惑人,卻又如此無助無依。
“可如今大周承平日久,便有碩鼠叢生,嚙噬國本。若此刻再不變法圖新,則日後恐禍患無窮。”
無強悍兵馬,無雄健體魄,亦無充盈國庫,卻有足以與國君抗衡的權貴與巨賈。
“殿下如何看待商賈?”他忽然啟口出問。
元承晚不明所以,如實道:
“世人多視之為輕鄙末流,譏之以重利而輕義。可我以為,人生在世,竭此身之力,盡自身之能,居於天地正道,得以安身立命。如此,便算不得末流。”
裴時行因她的回答心生驕傲,這才知他向前多麽狹隘,竟誤以為她當真紈絝。
男人話裏笑意愈發濃厚:“殿下之心,剔透若冰雪。賈人算計財利,但若論及貨殖之道,臣或許比不上他們一星半點兒。”
“可臣今次要做的事,矛頭便是對準了這群賈人。”
元承晚偏頭回望,目色澄瑩。
他幾乎克制不住地傾身吻上她眼皮,仿若被蠱惑一般。
而後喑啞道:
“誠如殿下所言,賈人自食其力,每日的所思所慮不見得比朝中士人少,算不得末流。
“只是如今他們手中握了太多的利,破了平衡之道,若再不撥亂反正,將他們手中之利轉移分散,恐怕於國本有傾覆之險。是以如此。”
“這亦算不得針對賈人,只是時局若此,而他們恰好站在了這個位置上,臣也恰好站在了如今這個位置上。”
長公主心中有了疑惑:“可是如你所言,利只是在天下人手中流轉,你從賈人手中奪得的利,便一定能保證這奪來之利能到百姓手中嗎?”
裴時行目色愈發柔亮,輕笑道:
“自然不能保證。因此需以律令來約束他們,以諸多手段來鞭策這些執國是之柄,陪臣之權的官僚。”
“且不止如此,《兵法》有雲:取敵之利者,貨也。沙場之上,若要鼓舞士卒陷陣殺敵的勇氣,便需借助財貨來激發他們的意志。
“如今也是一樣,新政伊始,百姓惶惶,只能順從,但等他們真正自其中得利,便會擁護新政。”
“屆時,我們的助力又會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