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上章不錯(第3/4頁)
禁中信使道是皇兄有請。
她唇上傷口未好,卻也只能依時入覲。
可長公主依詔入覲而來,卻並不是為了如眼下一般。
元承晚坐在圈椅中,忍受著皇兄自對面不懷好意的百般打量。
這殿中的沉默氣氛令她感到一瞬強過一瞬的窒息。
長公主終於生怒,含嗔帶憤地瞪視正望著她憋笑的元承繹:
“陛下在看什麽,臣臉上又未曾生花。”
她尚且氣悶不已,並未修得如裴時行一般的厚面皮。
裴時行——
長公主再次在心底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其人剮上千百遍,生啖入腹。
“哦,無事,朕只是覺得狸狸這傷頗為眼熟。”元承繹蹙眉作深思狀,“好似在旁人身上也看到過。”
他抵頜推敲半晌,忽現了靈光:
“是裴時行吧。是了——他唇上也有一處同你一樣的傷痕。
“若是朕沒記錯的話,這是你家駙馬罷?”
皇帝語氣感嘆:“嘖,要不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當真是巧極了呢。”
元承晚深吸一氣,不願理會狀若發癲的皇兄。
她記得少時的皇兄沉穩持重,在外素來不苟言笑。如今約莫是近墨者黑,竟也學了如此涎皮賴臉的做派。
長公主復將邪辟蠱惑君王的罪名安在裴時行頭上。
元承繹趕在妹妹當真動怒前收了勢。
他目中笑意未滅,卻隱隱開始鄭重起來。
母後離去時,妹妹還是個只及他腰間的小粉團子。
可歲月不居,如今他家的小女郎出落得楚楚動人,竟也要為人母了。
“狸狸可還記得幼時,皇兄曾在眾人面前推了你。”
元承晚霎時怔住。
怎麽能不記得呢?
彼時母後薨逝的不明不白,太醫署只道是風邪致病,邪風入體而亡。帝後二人感情日漸淡薄,父皇竟也渾不在意便信了這個說辭。
連宮外的外祖也殊無動靜。
他二人一時在這危機四伏的宮禁內孤立無援。
她彼時三歲,仍與母後同居於鳳儀殿,身旁亦有傅姆。
皇兄卻堅持來親自照料,與她同起居飲食,日慎一日。
可還是有一日,他們的飧食中被試出了毒。
“皇兄彼時尚且無能,擔心自己護不住你,所以那日當著眾人的面推摔你,心裏想著,或許自此一事後,這個妹妹便要與我生分了。”
元承繹知曉,便是將下毒一事就此揭發到父皇面前,最終也只會是無關緊要的宮人出來認罪伏誅。
所以值仲秋盛宴,帝鑾駕詣上清宮,他決定當著眾人做一場戲。
仲秋之夜,城門大道,山樓影燈,歌舞百戲列於樓下。
在父皇和楊氏攜眾臣命婦登東華門賞月時,他將三歲的妹妹推倒在地,口中咒罵:
“都怪你!母後就是因為生你才會敗了身子,都怪你這個禍種。”
妹妹毫無防備撲摔在地,柔軟掌心擦破血痕,當場便淒厲地哭出了聲。
眾人一時驚亂,親見了這場宮闈陰私,面上俱是錯愕。
彼時楊氏位尊皇貴妃,暫理後宮,此刻亦是遍身珠翠綺羅,志得意滿,在團月清輝下仿若神妃仙子。
她在原地觀望兩息,隨即面容慈和地上前抱起元承晚,拍哄吹手,軟言逗玩。
至到宴散之時,小公主乖巧窩在端皇貴妃懷裏,竟是不願離去。
先帝望著元承晚粉臉上的斑駁淚痕,被沾臟的襟袖亦短了一截,並不合體。
薄情的君王終於在一片歌舞升平樂聲中對這年幼失恃的小女兒起了憐意。
當即便下旨,將元承晚養到楊氏膝下,由端皇貴妃代為照料。
元承繹彼時正因惡待手足被罰跪於方才的城樓之上。
此刻聽著內殿傳來的一片贊賀,間或有“小公主倒是與娘娘投緣,親母女也似”的奉承。
終於放下心來。
楊氏覬覦後位多年,元承繹深知母後的死同這毒婦脫不開幹系,若妹妹跟他一起,說不得哪一日便要因“意外”夭亡。
可狸狸又與他不一樣,她年歲還小,尚不知事,楊氏對她的戒心和防備沒有那麽大。
今日場面,楊氏為博賢名,必會安撫狸狸,父皇若見他今晨為狸狸穿上的舊衣,亦必會生憐。
那麽收養之事就順理成章。
元承繹要的就是如今這般場面。
楊氏正是志得意滿時,哪怕母後已死,她亦不能舒懷,若能將母後的孩子、地位,甚至她的一切都占為己有。
就此抹去母後的存世的一切痕跡。
她生性如此狹隘刻毒,決計不會拒絕這樣的誘惑與滿足感。
不單如此,將狸狸養到膝下,便為了日後的賢後名聲,楊氏也不會輕易對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