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開屏(第3/4頁)

不好在哪?

裴時行收到眼神,不答,只定定盯住她喝下今夜第一口酒。

金莖露入喉香冽甘美,卻自肺腑一路點出星星燥意。

長公主也生了惱,撇開眼去,再不看他。

樓中弦歌娓娓,耳邊詩句還在繼續,無人知曉這二人之間的眼神湧動。

裴時行垂眸把玩手中杯盞,還是沒忍住挑了挑唇。

多情又嬌憨的長公主,似乎別有趣味。

女學生一首即興長詩終於落下最後一個話音,她松了口氣,笑意篤定地面向裴時行。

有長公主先前之語,眾人也都望向裴時行,想聽他會給出怎樣的評價。

只見裴禦史神色從容,俊面上還是一貫的寡淡:“才思敏捷,甚好。只是詩者,作之者暢懷舒憤,聞之者則足以塞違從正。”

“言已諧和,可方才之詩,意是否真?”

女學生嘴角笑意微僵。

卻聽裴時行繼續道:“不必囿於格律,而損耗詩之本意;更不必逢迎於時事,而使詩文忤於本心。

“少年學子,正是心隨朗日,志比秋霜之時,大可以將心頭曲直愛憎都述於筆下,無須矯飾,自會有意氣高昂之壯美。”

裴時行這話不算委婉,那女學生聽完若有所思,恭恭敬敬伏身一禮。

元承晚總算知曉關竅所在。

她望向平靜受禮的裴時行,第一次發覺他的些許用處。

看來裴郎的這個狀元應當還真是靠自己考出來的。

可長公主今晚宴會本就意在資助這名女學生,她也的確不叫人失望,學識出眾,堪為大才。

待她謝完禮,元承晚開口解圍道:“本宮倒是很欣賞你的詩文,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學生眸中一亮,連忙回道:“稟殿下,學生名高沁。”

“好!高沁,今晚的百兩銀是你的了,望你日後學業進益,也能如裴大人所言,‘發諸情性,直抒胸臆’。”

她紅唇輕吐,話尾復述似乎意有所指。

高沁今夜收獲頗豐,實在驚喜,清秀面頰亦開始生熱。

元承晚仍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好似適才不過奢靡貴女的隨心揮霍。

她不在意百兩銀,更不在意旁人的感謝。

長公主止了她的道謝,只朝樂官揚了揚下頜。

歌樂再起,宴會重新熱鬧起來。

唯有裴時行仍盯著雲鬢花顏的長公主,眼色探究。

主座之上,金玉堆出的美人粉面含笑,金樽的光輝映在眸中,叫人不敢逼視。

他盯著她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玉臂晃眼。

紅唇微啟,含入一口酒液。

那張唇方才曾喚他裴大人。

裴時行忽然有些燥熱,一口飲盡了杯中酒。

宴飲過半,宋定走到主座上,湊到元承晚耳邊說了些什麽。

她眼神似乎不經意略了一眼裴時行,小聲嘟囔了句什麽,然後點了頭。

他時時留意著她,深知那句話極有可能是對他的抱怨。

裴時行也只好無奈含笑。

然後笑意在下一刻僵住。

他攥緊手中酒盞,眼紅滴血地望著宋定領了一個白衣小倌進來。

那小倌像一只撲棱蛾子似的,翩翩飛到了長公主身邊落座。

裴時行看著那小倌故作嬌弱的瑟縮姿態,又見他媚眼如絲,殷勤地倒了酒,復又舉盞遞到長公主唇邊。

一時只覺五內皆炸。

幸好元承晚擡手止了他。

裴時行心氣稍順。

可白蛾最愛撲火,長公主此刻就是那團火。

小倌黏糊糊搭上身去攀長公主肩膀,臉也漸漸靠過去。

也不怕將長公主擠得掉下座。

這頭的元承晚自然能感知到裴時行視線,她捏住花月的腕子,絲毫不受他的撩撥影響。

“你坐過去些,本宮不需你服侍。花月,你今夜求見所為何事?若還是要我收你,話就不必說了。”

這小倌是去年自蘇杭來的,元承晚愛聽曲兒,點他唱了幾回,誰料花月聲稱對她一見鐘情,定要她納他入府。

花月哭得委委屈屈:“奴自知身份低微,再不敢奢求更多了,只求殿下日後多來玉京樓,多讓奴來伺候便是。”

長公主見他哭得真摯,只覺額痛。

但她一向對美人多幾分容忍之心:“本宮知曉了,當著這許多人的面,你莫要再哭,本宮應了你便是。”

花月得貴主承諾,破涕為笑,紅著眼睛覷她:“殿下當真?”

元承晚自是應下。

裴時行見那蛾子笑得刺眼,便知是元承晚許了什麽承諾。

他胸中怒火已將一大鍋醋都煮開了,這下咕嘟冒泡,酸意翻湧在心頭,只覺辛辣難忍。

眼見蛾子又悄摸摸探手去撫長公主柔荑,元承晚竟也不拒絕。

裴時行忘了自己此行的本意,砰地一聲擱下酒盞,嫉恨而去。

落座於他身旁之人感受到了動靜,猶自怔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