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負責(第2/2頁)

元承晚並未應聲。

她不在意他,更不願同他牽扯,連他的話也不耐分出絲毫精力揣摩。

可高貴的長公主一意回避,自然也就不知,裴時行這話有多麽虛偽。

他至今仍然放縱自己在每一夜夢境裏回憶著點點滴滴,逞兇肆虐。

不知悔改。

裴時行並不因長公主的沉默而感到氣餒,復又鄭重起身,疊袖而拜。

聲線清越,恰似冰泉鳴澗:

“臣裴時行,河東人氏,家中高堂俱在。天正三年得賜進士及第,擢入禦史台,授為禦史,今二十有三,未曾婚配。

“望長公主不棄寒微厚愛,厘降於臣。臣必懷恩感紉,視殿下如拱璧,白首不渝。”

他忽然極為誠摯地說出求娶之語,打了元承晚一個措手不及。

她幾乎要疑心裴時行被奪了魂魄失了神智。

長公主抖落渾身戰栗,再不願糾纏,硬聲道:“本宮不可能同你成親。”

說畢起身便想走。

卻在下一刻被他動作極快地擒住手腕。

玉軟花柔的長公主實在不知這人為何有這般大的力氣。

他不過止她行動,她便只能順著他的力道踉蹌,一不小心失去重心,重重跌入裴時行懷中。

白亮的晝光,碧紗窗外隱約浮動的香氣,耳邊絲竹悠揚。

一切瞬間消失於二人封閉的此間時空。

裴時行所有感官俱都凝聚於鎖骨處一小片濡熱的呼吸。

輕細柔軟,麻麻癢癢,似一只不知危機的天真小寵,不斷試圖搔動主人心房。

他忍不住緊了緊手臂。

可水汽卻在下一刻迅速蒸發殆盡,徒余一片冰涼。

他引以為傲的神智於這片冷熱中翻覆,已無法判斷時間流逝。

直到不知何處檀板輕敲,吳儂軟語朦朧入耳,裴時行才終於回過神。

繼而後退一步,松開長公主的腰。

元承晚後腰被他的手臂硌得生疼。

她眸中不見尷尬,只是萬分惱怒。

長公主咬牙重復道:“本宮說過,那事不必再提,你我素無糾葛,你不消有任何負擔。”

“若裴大人不解其意,本宮不妨說得再直白一些——”

她遷怒地瞪一眼方才攬過她腰的那只勁瘦手臂:“本宮不喜歡你,更不會同你成親。”

被長公主這般直截了當地拒絕,裴時行卻好像不顯尷尬。

他沉滯了一息,復又平平靜靜擡眸道:“不成婚也行。”

“可是這難道是輕易就能同人做的事麽,殿下既做下這種奪人清白的事,就可以不對臣負責了嗎?”

他眼瞳曜黑,話也說的清晰冷靜。

唯獨通紅的耳根似乎泄露出幾分不自在。

無妨,不成婚也無妨。

他只是想同她繼續糾纏下去。

元承晚先是震驚,繼而猶疑。

她甚至昏了頭腦,順著裴時行的思路考量了一番他話裏的合理性。

然後為自己的一時想錯惱怒不已。

長公主的眸色因怒氣而更加雪亮,她怒瞪向裴時行,敏銳地捕捉到男人眼中的執拗。

元承晚雙眼澄亮,映出裏頭明晃晃的惡意,一字一頓道:

“是啊,本宮從未想過,對—你—負—責。”

而後甩袖離去。

這日同裴時行的談話自是不歡而散。

但元承晚也懶得去探究他的心思,她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入宮。

.

千秋殿。

元承晚今日入宮,一是為了親自告訴皇兄,她並未受到影響,他不必再心懷愧疚,也不必再日日往長公主府送東西。

再者,便是要問一問裴時行可否有到皇兄面前胡言亂語。

沒有自是最好。

倘若真有,必要之時,她想同皇兄商量,能否將他趕回河東老家。

長公主無比渴望此時能有外邦覲見,最好那外邦的王孫貴戚能對裴時行一見鐘情。

屆時大周便慷慨地成就這段異國姻緣,她也能將禍水東引。

裴時行還能憑借西使異域,以此身為外邦效順、社稷安穩立些功勞。

可這終究只能是她的幻想。

長公主深知皇兄對裴時行的器重。

因此,她只能旁敲側擊一番,看皇兄究竟是怎麽治的裴時行。

予他的懲罰是否過重,這才令他病急亂投醫,妄圖自她這裏取得原諒。

只是長公主今日來的不巧。

皇兄一大早便詔三師入殿議事,一直不得空閑,她只好告知皇嫂,再轉述皇兄便是。

左右無事,長公主不再準備多留,打道回府。

只是她不知,勞她今日特地進宮一趟的罪魁禍首,此刻也在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