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參商(第2/4頁)

蕭望舒的聲音平靜得宛若一灘死水:“帶下去。”

王野依令行事。

他皺眉看那道孤高背影,詢問:“殿下……”

她端坐在大椅上,身姿消瘦。

卻未有回頭。

“把燈滅了,出去。”

……

地牢裏一片漆黑。

長孫無妄停在門口。

習武之人夜視比常人好太多,即使沒有燭火通幽,他也能看見她端坐在大椅上。

她背對著他,脊背筆直,像一棵永不摧折的青竹。

無聲的窒息像潮水泛瀾,蔓延在這方天地裏。

男人停了會兒,再度擡步走進去。

他聲音裏含著笑意,聽不出半點不妥:“怎麽還坐在這兒?夜深了,地裏寒露濕重,咱們回去吧。”

長孫無妄不容置疑地拉住她冰涼的手。

似是這一下,蕭望舒空空目光有了神色。

她眨了眨眼睛,端坐地牢良久,她指尖已然發僵。此刻蜷縮在他溫熱掌心裏,逐漸回暖。

他放下心。指腹微移,想穿過她細指將人拉起身。

待觸到血痂,男人臉色卻是陡變。

“你怎麽弄——”

“傷”字還未脫口,胸前不同忽視的力道迫使他忘記再說。

蕭望舒擡起另一只手。

僵硬地、微微發抖地,用力扯住他衣襟。

男人順從般垂低頭。

他躬著身,眉眼低垂,斂盡鋒芒桀驁,似俯首稱臣。

一呼一吸間。

她微擡下巴,冰涼的唇貼在他嘴角。

只一停頓,長孫無妄眼眸幽深,像黑夜裏亟待捕食的狼。

他叼起獵物,瞬息間反客為主。

這是一場殊死相搏。

他們是永不會交付刀柄的夫妻,他們沒有琴瑟之樂,從無眉案相莊。

他們苛求至極,自負至極,難以容忍微末異心。

她步步為營,他攻城略地。

他們是世所皆知勁敵、是至親至疏夫妻。

這場角逐她和他抵足廝磨。

似獵手亦似獵物。誰也分不清誰是擱淺之魚,誰在拼力翕張。

似乎多年來的惱恨、猜疑、怨懟、憎惡,在這一刻都化做極盡瘋狂的吻。

直到鹹濕浸透唇舌,滾燙燙的,灼熱得讓長孫無妄微微一怔。

他停下攻勢,發紅的眼底一片昏聵。

但這並不影響他做出判斷——這是淚水。

長孫無妄幾乎是一瞬間丟盔棄甲。

蕭望舒很少落淚。

無論是到如何險境,無論是有多麽憤怒無助,她不會輕易在他面前暴露軟弱。

頃刻潮落,退卻的海域恢復清明。

他低下頭。

本能地、溫柔地吻去她淚珠。

蕭望舒的眼淚卻愈發洶湧。一串接一串,於無聲中,打濕了她的臉龐。

黑暗中一聲嘆息消弭。

他攥緊掌心那只溫涼的手。

臂彎微一用力,將她從椅子上拉起身,攬入懷中。

“玄玄。”他撫在她後頸,指腹摩挲。

長孫無妄沒有再開口。

他太清楚也太明白,這片漆黑地牢是蕭望舒留給自己近乎發泄地一切。

她不願說破,他亦不會點破。

半晌。

蕭望舒的聲音猶帶嘶啞。

“我要去青州……找阿衡。”她難以克制抽噎。

月光追上了暗影,地牢中清光徘徊。

他低頭,吻了吻她濡濕側臉。

“好。”

……

上輩子加上這輩子,統共過了這麽多個生日,長孫蠻第一次發現,生日願望似乎有一點點用處。

具體可見——她爹娘之間像春日銷雪,一夜之間迅速破冰。

自詡愛神丘比蠻:……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就連魏山扶蹲院墻上觀察好幾日,也不得不朝她比了個大拇指。

長孫蠻心中慚愧,幾度推辭,勉勉強強虛心接受。

“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悄悄咪咪搞了什麽小動作?”

“啥玩意?我是那種悄悄咪咪搞小動作的人嗎?”

魏狗盯她好幾眼,實誠點頭:“是。”

長孫蠻氣得在院墻底下哇哇大叫。

雖然不知道雅風她們為什麽不讓魏山扶進院,但長孫蠻大致可以猜出:絕壁是他太狗了。

她爹平生就不大喜歡狗,估摸著原因跟某位叔叔脫不了關系。

聽說以前侯府還不允許狗狗入內呢。

至於為什麽說是以前……長孫蠻瞪著魏山扶,叉腰:“你麻溜下來!”

魏狗挪挪屁股,老實巴交:“我不。”

“……你信不信我瞄你。”她撩開袖子,作勢要上弩箭。

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新手上路。

魏山扶嚇得立刻翻身下墻。

他舉起雙手,以示投降:“我我我錯了!咱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長孫蠻危險地眯起眼,手腕袖弩一搖一晃。

魏狗夾緊尾巴,再度告饒:“我以後絕對絕對不質疑你的人品!真的!我以人格做擔保!”

長孫蠻好意糾正他:“是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