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4/5頁)

第二天中午,邢治又趕到了仙遊宮中。

江玉珣昨天走的時候,在酒肆定價上給邢治提了些建議。

幹勁十足的邢治連夜改出新的價目表,並送到了江玉珣的手中。

仙遊宮,近山小亭。

江玉珣住在流雲殿側殿,不方便在此處見客。

不想再打擾玄印監的他,便邀邢治來到了仙遊宮的花園中。

發源自山間的溪水還帶著一陣刺骨的寒意,它繞過小亭與一側載滿了曇花的花園,向著仙遊宮的另一頭流淌而去。

“……此前是我疏忽了,竟然沒想到能根據不同的釀造年份給烈酒定價,”邢治一邊說一邊將新的價目表放到了江玉珣的眼前,“江大人,您看看這樣如何?”

他的話語裏透露著些許的懊惱之意。

江玉珣連忙搖頭說:“這怎能怪邢公子?你近日來如此忙碌,我還讓你在這個時候改價,實在是太過辛苦你了。”

過往流行於大周的發酵酒保存時限非常短,夏天不及時喝完便會立刻變質。

身處於這個時代的人,很難產生按照年份給烈酒定價的念頭。

然而在現代,無論白酒還是紅酒售價都與制造與儲存的年份息息相關。

江玉珣接過邢治遞來的價目表,仔細看了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奇怪……這裏平常不是沒什麽人來嗎?

江玉珣下意識擡頭向花園另一邊看去,緊接著便見——

身著絳紗袍的應長川,在幾名內侍官的陪伴下向此處走來。

視線相撞的那一刻,他不由緩緩地向江玉珣挑了挑眉,似乎也有些意外。

不等應長川開口,跟他一道過來的桑公公首先驚喜道:“好巧!江大人竟也在這裏?”

……巧?

據我所知,應長川好像沒有散步的習慣吧。

江玉珣有些懷疑地看了應長川一眼,同時躬身行禮道:“臣參見陛下——”

“陛,陛下?”

邢治慌忙起身向應長川行了一個大禮:“草民見過陛下,呃……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雖為宗正之子,但向來嫌他丟人的父親幾乎沒攜他一道入宮參加過宴席。

見到應長川的瞬間,邢治便慌了起來。

他不但說話結巴,行禮的那只手還止不住地抖。

“免禮,”應長川緩步走到了亭中,並隨口道,“你們繼續忙,不必在意孤。”

龍涎香伴著冷風一道傳到了鼻尖。

應長川的話語間帶著慣有的笑意,可是到了耳朵裏便多了幾分淡淡的寒意。

“是,是陛下——”邢治如行屍走肉一般起身,他大腦一片空白,只得按照原想的那樣從背後取來一把算盤,輕輕地放到了江玉珣的面前,“江大人可以算算我的這,呃……這個定價合不合適。”

既然要按照年份不同給烈酒重新定價。

那麽自然要算算每年多少酒即刻售出,又有多少酒陳釀賣出更為賺錢。

這個時代還沒有“函數”的概念。

且算上前後兩年,今年也就只定三年的酒價,簡單用算盤打兩下便可。

“好,稍等片刻。”

江玉珣正坐於桌案前,對著價目表慢慢地擡起了手。

他通過白玉地板上的影子看到——應長川在這個時候轉身向自己看了過來。

天子忽然笑了一下,並輕聲道:“算盤?”

……!

明明只有簡簡單單兩個字,卻在瞬間勾起了江玉珣一段不堪的回憶。

自己上一次在應長川面前敲算盤,好像就是去年喝醉酒那天。

應長川難道是在故意提醒我這件事?

不……天子應該沒有這麽無聊。

江玉珣抿了抿唇,裝作沒有聽到他說什麽一般地低下頭,在算盤上輕輕敲打了起來。

可接著……應長川便漫不經心道:“愛卿莫再算多了。”

比如說,再四舍五入出七百兩白銀來。

想到這裏,應長川話語裏的笑意又增多了幾分。

天子緩緩垂眸向下看去。

陽光灑在江玉珣柔軟的黑發上,生出陣陣微光。

身著晴藍色官袍的他,耳尖不知怎的泛起了淺紅。

江玉珣忍不住攥了攥修長的手指,似乎是在準備計算,又像是不太服氣。

原本白皙的指節被他攥得生出薄紅。

一瞬間晃入了應長川的心中。

他的眸色不由一晦。

面對眼前的算盤,江玉珣不禁咬緊牙關……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若是放棄哪壺不開提哪壺,他便不是應長川了!

“定然不會。”

江玉珣深吸一口氣,準備狠狠地打打皇帝的臉。

然而應長川的話,卻還是將他沉重的心理陰影全部勾了出來。

此刻的花園內一片寂靜,只有遠處的溪流還在輕響著向前而去。

但江玉珣卻不知怎的生出了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