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在采石場外圍, 有一處簡單搭建的茅草棚子,是平日巡邏差役歇息的地方。

而伏震夫婦,還有何敬便是被領去那處。

看著遠處的茅草棚子, 伏震和何敬相視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這時役差隨口道:“伏家的好運來了,現在有人來贖你們夫妻倆了。”

聽到這話,夫妻倆心底皆一震。

但伏震很快就想到了自家窮迫的情況,這種情況之下,怎會有銀子來贖自己與妻子?

伏震沉默了片刻,問:“差爺, 這是不是弄錯了?”

役差收了半壺酒, 態度倒也好了許多:“就是伏家的, 你們的弟婦已經交了贖銀了, 人也來了。”

伏震微微蹙眉,弟婦?

雖然離家數年, 但幾個多月前自家的事情卻還是傳到了采石場來。

他們家的二郎竟是被抱錯的。

他所知道的二弟不是自己的親二弟, 而是武陵郡太守之子。

而他的親二弟則是郡太守養了二十一年的兒子。

兩個多月前,他的親二弟被送到嶺南。在來嶺南的途中被忽然冒出來了賊人打斷了雙腿, 沒多久後他有聽說親二弟又被塞了一個脾氣不好的醜婦為妻。

伏震為此擔憂了兩個多月, 但也知道自己擔憂無用, 他無論如何都要在這采礦場待到役期滿了才能出去。

現在忽然聽說弟婦來贖他們,伏震滿心疑竇。

“那……我呢?”聽到伏家大兄和大嫂有人來贖了,一旁的何敬有些期待, 又有些害怕。

役差看了他一眼, 淡淡道:“你家父母來瞧你了。”

一句話, 便把希望都給澆滅了。

可爹娘既然能來看望自己,卻也是讓他看到了些許光亮。

虞瀅在屋中等候了一刻, 終於見到了人。

伏危的大兄,是一個較為高大壯碩的男人,五官英挺陽剛,因常年暴曬,膚色黝黑,偏向古銅色。

細看之下,眉眼與伏危倒是幾分相像。

虞瀅再看向躲在男人身後的嬌小婦人。

婦人渾身臟兮兮的,臉上也全是碳灰,看不清楚長得什麽樣,只有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

那雙大眼睛裏邊帶著怯意與好奇的往虞瀅瞧去。

虞瀅與其對視上了視線,不禁愣了一下。

有那麽一瞬間讓她想起自己第一回 見到小伏寧的時候。

母女二人都有一雙相似且好看的眼睛。

這夫妻二人皆是衣衫襤褸的模樣,要是走在街道上,旁人還會以為是乞丐。

虞瀅喊道:“大兄,大嫂。”

話聲剛落,另外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也從外邊走了進來。看到何叔何嬸時,立馬紅了眼眶,哽咽的喊道:“阿爹阿娘……”

何嬸三步並兩步跑上去抱住了兒子,頓時潸然淚下,語聲顫抖:“為娘的兒啊,你受苦了……”

何嬸擡頭看向兒子,摸上了他的臉,哽咽道:“二郎,你黑了,也瘦了。”

何叔站在一旁,也不禁紅了眼眶。

父母與子女相見的場面,總是讓人容易觸動。

虞瀅心頭一軟,在琢磨了片刻後,轉了身走到一旁的霍衙差旁。

她低聲與霍衙差請求:“不知霍衙差能不能通融一下,讓那何家二郎今晚外宿,明日一早便送他回來。”

背對著旁人,她取出了四串十文錢一串的銅板塞給了霍衙差,說道:“這幾個錢,給官爺和幾位差爺喝酒去。”

霍衙差把銀錢塞入了衣襟之中,然後走去和差役說了幾句話,役差看了眼那母子二人,琢磨了一下,然後才點了頭。

霍衙差回來後,說:“明日天亮之前,必須送回來。”

虞瀅點了點頭,然後和何叔說了這事。

何叔連連感謝。

虞瀅轉而與伏大郎夫婦道:“大兄大嫂,你們可還有什麽要收拾的?若有的話,現在去收拾,一會就離開。今天在驛站休息一宿,明早就回陵水村。”

沉默了許久的伏震開了口,問:“你真的是……二郎的媳婦?”

伏震說到二郎這個稱呼的時候,明顯停頓了一下。

伏震並未被能離開的驚喜沖昏頭腦,依舊保持著警惕。

畢竟長期都待在這麽個危險的地方,警惕些也是無可厚非,虞瀅倒是不介意的點了頭,然後說:“我是二郎新婦,姓余。”

想了想,又說:“阿娘與安安寧寧都在家中等著大兄大嫂回去。”

聽到母親與兒女,伏震神色一陣恍惚,但面上卻是沒露出什麽情緒,看著是個內斂的人。

而聽到一雙兒女的名字,抓著丈夫衣袖的溫杏也紅了眼眶。

伏震看了眼何叔何嬸,然後與妻子說了聲:“你在這等著。”

說著就回去收拾那幾身破爛衣裳。

溫杏身形比較小巧,膽子也小,緊張地抓著襤褸的衣擺,怯生地低著頭。

虞瀅越瞧,越覺得伏寧像她阿娘,對這大嫂也多了幾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