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首次同桌

虞瀅面色平靜地開了口,說:“你管我。”

她話一出後,屋內一陣靜默。

全然沒有料到她會這麽回,便是心如死寂的伏危也不禁微微一愣。

虞瀅也不征求他的同意了,而是徑自掀開了他腿上的被衾。

伏危回神,眸色淺淡端詳著她的臉,半晌後,才說:“把臉上的汙漬弄幹凈,再去尋個靠山也是輕而易舉,往後衣食也能無憂,何必耗費在伏家。”

正要撩起伏危的褲腿查看患處,忽然聽到他這話,瞳孔微微一縮,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的驚訝。

似乎想到了什麽,她摸了摸臉頰上的“黑斑”,再而看向那張帶著厭世之色的臉,虞瀅恢復了鎮定,問:“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伏危暼了眼她臉上的汙漬,不鹹不淡的道:“時而濃時而淡,不正是想讓人發現?”

虞瀅眉頭微皺,他的臉長得好看,但他這嘴,忒不討喜了。

這裏連面銅鏡都沒有,每回她都只能是照著水裏塗抹野果的汁液,而這兩日忙得昏天黑地的,她也忘記自己臉上有“斑”了。

仔細想了想,應該也沒幾個人能注意到她的斑忽濃忽淡的。

羅氏看不清楚,伏安還小,心思還沒有那麽復雜,自是不會往弄虛作假的哪方面想的。

而她自來到這個世界後也很少與人往來,那何嬸也是這兩日才開始與她有往來的,應是也沒有發現。

虞瀅看向了伏危,琢磨著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發現了?

畢竟未來能成大事者的人,聰明勁與觀察力定比別人強了不知多少。

虞瀅思索的神色並未收斂,也落入了伏危的眼中。

她在想什麽,稍一揣摩便能把她的想法猜得一清二楚。

“若是要繼續隱瞞下去,只能淺不能深。”伏危面色冷淡,聲線也是很清冷。

虞瀅沉默了一下,心道沒有鏡子,她怎能分辨得出來到底是淺了還是淡了?

難為了片刻之後,她的目光落在了伏危的身上,心底有了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但只兩息後便止住了。

他可不像是熱心腸的人,又怎會幫她把關?

“那我以後注意就是了。”虞瀅說完,便繼續掀開他的褲腿,慢慢地卷了上去。

待看到綁著的布條有動過的痕跡時,虞瀅面色一沉,擡頭看向神色寡淡的伏危。

面色嚴肅的盯著他看了半晌,才語速輕慢的問:“你是不是動過這些竹條,或者是動過腿了?”

虞瀅的聲音輕緩,沒有半點兇意,但讓人聽著卻有嚴肅,不怒而威的感覺。

伏危眸子微轉,望著她那慍怒的雙眼,在她盯了許久後,他才緩緩啟口:“凡人有三急,我也有。”

虞瀅一愣,隨即想起這伏家也沒個人幫他,一切都要他自己來,他也很難。

盡管如此,虞瀅沉默了片刻後,告訴他嚴重性:“就是三急你也不能動這上面的竹子,若是骨節再次錯位了,就很難再次復位了。”

伏危聞言,眼簾微掀,眼底死寂一片,不甚在意道:“恢復了又如何,總會有人不喜歡我健全,恢復後很有可能會再次折斷。”

虞瀅重新給他紮緊紮實布條,聽到他這麽一說,心裏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虞瀅不大好評價這抱錯一事,這事是意外,沒有對錯之分。

可若要追根究底,那全是伏危養父的錯。

或許那真公子覺得委屈,所以要毀了伏危,可伏家一家比他更委屈,所有事情皆是因他生父心術不正引起的。

若非他先勾結那些個叛軍陷害伏危生父通敵,其家眷與伏家家眷又怎會到寺廟中避禍?

若不避難又怎會把孩子抱錯了?

若不是他,伏家又怎會家破人亡?

武陵郡太守一家欠伏家的,用命來償都償還不了。

重新紮好了布條,虞瀅擡頭看向他,問他:“那就一直坐以待斃?”

待伏危看向她的時候,聽她說:“你死了或可萬事休,可那些活著的人呢?況且你現在還活著,既然活著,別的不說,就說雙腿健全難道不比你現在這個樣子強?”

虞瀅收回目光,給他拉下了褲腿,淡淡道:“你若不想治,及早與我說,那我便不治了。”

說了之後,也不看他,轉身往屋子外走去。

但前腳才跨出茅草屋,似乎想起了什麽,又收回了那只腳,轉頭望向竹床之上的伏危,微微眯眸,眼中帶著狐疑之色:“你方才,好似說讓我把臉弄幹凈,找個靠山後能衣食無憂,意思是讓我去以色事人?”

伏危神色沉寂地看向她,漠聲反問:“世道艱辛,男為奴女為娼,賣子而活,不是正常之事?”

虞瀅望著他沉默了許久,不知他都經歷了什麽,才到嶺南一個多月便有了這麽深的體會,更不知他是不是在先前就知道世間百態的艱辛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