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麥田

船隊回得悄無聲息,走得也悄無聲息。

它像是一支尋常的商隊,在京城裏裝滿了時興的布料、首飾後,又載了半船的新糧種,便順著運河滿載而下。混入秋後成百上千的水上糧隊,再也不見蹤跡。

松吾在碼頭佇立許久,才翻身上馬往京外去了。

現在是秋收時節,他要把京外大大小小的種植了新糧種的村子都跑一邊,去問一問今年的糧食種植與農戶生活的情況。

這是殿下交給他的任務。哪怕殿下日後再也不回來了,他也要繼續做下去。

他帶著紙、筆、碎銀子與一個布包,一個村一個村的走。入了夜就在村裏寄宿一夜,天亮了再出發。如是過了一周,才走到了神烈山下的神烈村。

神烈村裏秋收正忙。一戶戶秋糧收完後,就得合算歲租的問題。這是一年一度的大事,村裏人忙得腳不沾地、火熱朝天。

是以松吾到了,也不尋人閑聊。只扛著鋤頭就往地裏去。

神烈村全村依山而建,依靠的是山上流下來的山泉。偏那泉水並不豐沛,潤澤不了多少土地。是以整個村子都沒幾畝上品的田地。

柱子的田卻全是下等的田。他的田地開得偏僻,水也就更少些。但這樣的土地卻恰好適合用來試種土豆。

見到他,柱子格外高興,連忙招呼著他選土豆,說一會兒忙完了歸家去,烤個個頭大的土豆子加上鹽,給他松吾哥嘗新鮮。

他身邊放了三個背簍,草編的背帶用一根樹皮穿著套在了腰上,隨著柱子的移動而移動。

松吾看了幾眼,不由得問:“你這三個筐子是怎麽回事?”

“一個是留種的,一個裝租子,剩下的就是自個兒的。”柱子憨笑著解釋,“這樣省事兒。”

松吾早就從前面的村子裏知道了今年要收租的事,甚至於種新糧種的還多加了一道新糧稅。

新糧稅對交租的糧食的個頭大小都有要求。若是拿去外面賣,那麽大個頭的土豆一筐都能給柱子多掙幾十文錢。

松吾拿起土豆,閑聊般地問:“這租子交了,你還能過日子嗎?”

“比以前好多啦。”柱子撓了撓臉,笑得憨厚,“聖上慈悲,一口氣給免了三年的租子,種新糧種還有那個……補貼!對,松吾哥你們說的補貼。現在我家裏也有些積攢了。”

那日子是真比過去好了。種出來的糧食自己可以留一些,還能往外賣一些。京裏的貴族老爺們沒有吃過土豆,先前總願意出些高價來買。

去歲買土豆的老爺們少了,但京中酒樓想要土豆的卻多了起來。他的土豆子總是不愁賣的。

領著松吾哥給的補貼,又賣著土豆子,慢慢的就攢了些錢。

他給老母請了大夫上門瞧腿,給婆娘和孩子都買了新布制衣裳。今年還想給家裏的房子修一修。

“現在雖然要多交些租子,但這個土豆子出糧也多,日子怎麽都比以前好了。”柱子說得很真誠,“那宮裏的貴人也要吃飯的呀,不可能一直免了租子。現在這樣很好了。”

松吾聽著他的話,莫名的就松了口氣。

郡王府選出來的試種人家裏,柱子家裏是最困難的。他的日子還能過得下去,就再好不過了。

松吾解下身上布包,從裏面拿出幾個紅薯:“我這裏還有一種新糧種,你願意試試嗎?它生的也能吃。種它的話,補貼我會多給你一兩銀子。”

柱子雙眼噌就亮了,他毫不猶豫地點頭:“好!松吾哥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給它種出來!”

“交給你我很放心。”松吾笑著道,“不過補貼是雲中郡王私底下給你的。不是朝廷,也不是我給的。”

柱子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麽不同,可松吾這麽說了,他也就呆呆的點了點頭。

見松吾幫他挖了一筐子土豆就要走,他支支吾吾地喊著人,有些遲疑地問:“松吾哥……雲中殿下,還會教孩子們讀詩嗎?”

松吾聞言一愣。見他沒說話,柱子立刻急道:“我、我,我不是想管殿下的事情,就是……”

“就是孩子們多識得幾個字,也是好的。”松吾輕聲說。

柱子呆愣愣地點頭。

松吾笑了笑:“或許會吧。殿下總不會不管你們的。”

他總是想盡己所能的讓這個世道變得更好一些。

松吾擡頭看向天上明瓦:殿下,已經好幾日沒有你的蹤跡,你現在在做什麽呢?

……

被人惦記著的雲中殿下,正在等電視品牌的安裝工人上門,好給他的書房做一面超大的電視墻。

結果沒想到的是,路乘川教授帶著威爾遜教授,在大門口與安裝工人狹路相逢。

路乘川看了看那至少150寸的電視,忍不住問:“你說你今天沒空,就這啊?家裏搞這麽大個電視做什麽?”

“做直播。”景長嘉笑道,“您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