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圖謀◎

寂靜的宮室中, 燭火幽暗,跳動的焰心噗通、噗通,跟隨著心臟的節奏舔舐著夜色, 布帛展開,上面大大小小列著幾十個人的人名,女子素手請擡,利落地劃掉了一簇, 共計六人, 筆以一個流暢的弧度拋落, 在地上滾了幾圈,甩落深色的墨跡。

宋景時輕輕走進來, 又輕輕將筆撿起,再輕輕幫她擱回桌面:“赫連玉將家中余下女眷分開托付, 然後帶著余下舊部退回祁川老家了。”

祁川在靖北以北, 是極其偏僻荒涼之處, 其中人多以狩獵、打漁為生,十分窮苦,而此地唯一翻身就是多年前的一場選秀, 宮中從民間采選秀女,顧氏入選為皇子妾,而後一步步成為側妃, 貴妃, 皇後, 祁川才從她的照拂中逐漸脫離貧困。

“他知道,以朝廷現下的兵力, 騰不出手來追到祁川將他們剿滅殆盡, 但終有一日會解決他們這些隱患, 覆巢之下無完卵,所以赫連玉才會在回老家之前,將女眷都托付出去,以此保全她們,”她話音一頓,問,“現在玉璽在誰手中?”

“赫連端是元氏一族聯合刺殺而死,赫連玉說玉璽已經被元氏一族奪去,元氏成為新的眾矢之的,現在靖北內亂,外有追兵,已經亂作一團,不成氣候。”宋景時平靜闡述,等待著廣平的一下步部署。

廣平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指尖在桌面輕扣:“不,玉璽不在元氏,”旋即指向沃東,“在陳氏。”

宋景時的目光藏著半分微不可見的動搖,唇動了動,卻並未提出什麽異議,只是叮囑:“聶照和第五扶引那裏,不得不防,畢竟玉璽是真的在撫西,而且此事似乎,有些操之過急了。”

廣平聽他提到這二人,似是想起什麽有趣之事,拊掌笑道:“對,他們兩個,可不能就這麽輕易死了,我聽說蒼南的百姓稱第五扶引什麽?”

“慈主即世,紫薇帝星。”宋景時答道。

她聽罷冷笑,扶在椅背上定住步伐:“他素來會經營名聲,實際為人冷酷狠戾,果然是第五家的血脈,半點不差。操之過急?我還嫌不夠快呢。”

……

撫西和蒼南兩地警惕已有半月,但這半月期間風波並未波及到此地,而是傳聞玉璽出現在沃東陳氏手裏。

這看著似乎是好事,至少西邊的百姓能得一時安穩,不必受流離之苦,能安安生生過個好年,可免不得讓人嗅到一股山雨欲來的腥氣。

為玉璽,為帝位,兄弟者同室操戈,父子者拔刀相向,像是多年暗瘡在頃刻爆發,其中無人挑唆萬萬達不到如此局面,手法和挑唆靖北的諸侯一致,背後操盤人的手筆有多深不得而知。

京中又傳來密信,姜月兩兩仔細對比後,才對聶照慎重搖了搖頭。

今夜又落雪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開著窗,寒氣侵入,冷得人渾身打顫,牙齒都在輕顫,聶照深吸一口寒氣,把密信都拿過來,扔進火盆中,繼續方才的棋局。

二人靜靜坐著,姜月下意識握住聶照的手,只覺得稍微暖了些,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一直信任京中的探子,因這些人都是王野臨終前囑托過的可信之日,是聶沉水的舊部或舊友,顯然時過境遷,都變得不可信了。

不多一會兒,阿蘭進來,奉命送第五扶引寄來的信,聶照接過來,示意他可以離去了,阿蘭略微頷首,姜月握著聶照的手忍不住攥緊,沁出冷汗。

展信後,信中略作慰問,提到要他們好生保護玉璽,事不宜外泄,二人懸著的心,這下徹底死了,深深望了眼阿蘭離去的方向。

姜月有些猶豫地問:“我記得當日傳信,我是說,今夜發生的變故都寫給兄長了,赫連青帶來的東西事關重大,要他千萬謹慎,謹慎有心之人的挑唆,並未提起玉璽二字對吧?”

聶照點頭:“為保證謹慎,信中並未提起。如果他是你兄長安排來的細作,就算此事悄悄傳信過去,第五扶引也不會傻到自我暴露他留了探子在我們身邊。”

靖北因為玉璽分崩離析為他們敲響了警鐘,就算是玉璽,也不至於令穩妥許久的靖北突然陷入內亂,分崩離析,這其中一定有人參與挑撥。

既然能挑撥的動赫連端,他們身邊想必也不幹凈,沃東的事簡直和靖北的手法如出一轍,但對方遲遲留著他與第五扶引沒有動手,想必有更精妙的手段留在後面。

“如果我是她,我會挑撥第五扶引和我之間的戰亂,以破我們二人的聯盟。你覺得這個人是誰?”聶照白子後行,示意姜月用心。

才知道細作的身份,對方竟然在身邊潛伏了這麽久,姜月呼吸有些不穩,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才落子:“廣平。她耳目眾多……還有,男寵三千?不過三哥你是怎麽懷疑到他頭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