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20日◎

姜月端著吃凈的瓦罐從營帳裏出來的時候, 還是迷迷糊糊的。

聶昧,聶沒,聶家沒有這個人……

所以一切都是聶照編出來騙她的, 為了擺脫和她的婚約,為了趕她走編纂出來的,後來見她可憐所以把她留下。

姜月認識聶照這麽久了,不用想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但是三年多了, 他竟然一點說明真相的意思都沒有, 難不成覺得她會和以前一樣, 非要纏著他?

這件事要麽是王將軍老糊塗記錯了,要麽就是聶照確實從一開始就在騙她。姜月從心裏不願意相信聶照會騙她, 但聯系起他的性格,答案卻已經呼之欲出。

她抱著瓦罐回到篝火旁, 聶照盤膝坐在草地上, 撐著頭, 還在和他們喝酒,他已經略有幾分醉意,眼波染上一層水汽, 在火光下氤氳動人,挑起眼睛瞧見她回來,向她招招手, 便又與人說話。

姜月懷著復雜的心情走過去, 坐回他身邊, 低著頭,不和他說話, 就連羊湯對她也失去了吸引力。

“你眼如寒星, 漆黑若點豆, 晶亮有神,且清明如水,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直鼻闊耳,是難得的貴人之相,雖然早年會有許多磨難,但終究能苦盡甘來。我怎麽會騙你?我自然不會騙你,你又不會給我錢的是吧。”聶照已經老神在在幫人相面了,言之鑿鑿好像煞有其事。

姜月瞧瞧瞥了一眼,無語到呲了呲小虎牙。

聶照看的是孫傳家的兒子,天生的鬥雞眼,十歲那年發高燒燒壞了腦子,如今二十歲了,卻還是像個稚童,人就看著更不聰明了,可不是漆黑如點豆,清明如水?也難為他能胡謅出來這些話。

她怎麽早沒發現他是個隨口就來的大忽悠。

哦不,她早就知道聶照隨口亂來的毛病了,但卻還是盲目崇拜。

沒多一會兒,將近亥時,都喝不動了,半醉半醒地互相攙扶著回營房,姜月看著聶照也呆呆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就睫毛顫顫,看樣子是醉了。

姜月想他喝多了,那問什麽不就輕而易舉了?

她蹲下,要把聶照攙扶起身,誰料聶照還沒等她碰上自己的胳膊,便噌的一下站起來,說:“我沒醉,不用人扶。”

說著健步如飛,步履穩健地給她走了兩步。

還真沒醉?

姜月驚了,甚至由他開路,二人一前一後回的眷所。

“這是我的房間!”姜月看他擡腳向右拐,忍不住提醒。

聶照恍若未聞,蹬了鞋倒在她床上,卷著她的被子縮在裏面。

姜月忍不住上前去撕扯自己的被褥,這是什麽世道?她還沒問他為什麽騙人呢,聶照怎麽還不講理搶她的房間又搶她的被呢?

“這是我的!”

聶照躲在被子裏裝死,姜月拼命地搖晃他,沒多一會兒,聶照就險些被她晃吐,臉色蒼白地從被子裏鉆出一個頭,對著床下幹嘔,用譴責的眼神看著她,搞得姜月忍不住愧疚,竟然起身給他倒了杯水。

姜月把水遞過去,示意他喝,聶照水濛濛地眼睛掃她一眼,落到杯子上,然後嘟嘴,姜月竟然福至靈心地知道他什麽意思,親手幫他把水喂進去,大少爺如今滿意了,於是重新抱著被子滾回去。

他的確是醉了,姜月如此想著,她手腳並用地爬上床,制止他睡覺,掰過他的臉,聶照臉上果然露出了惱怒之色。

姜月擡手按住他的手臂,問:“你是誰?”

聶照翻了個白眼,偏頭,有些大舌頭道:“你管本少爺是誰。”

很好,往日憋著藏著的性格在此刻暴露無遺了,現在要問什麽抓緊問。

“你知道我是誰嗎?”姜月指指自己。

聶照眼前模糊,聽她這麽問,雙手按住她的頭按下來,在距離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住,他帶著酒氣的溫熱呼吸噴灑在姜月臉頰上,姜月不禁手下意識掐住他的胳膊。

如果今晚她沒有從王野那裏知道那些話,大概此刻對視也不覺得有什麽,但她極有可能,大概率就是她真正的未婚夫,此刻貼近了,姜月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眼神下意識躲閃。

他似乎在回憶,但沒過多一會兒忽地粲然一笑,緊皺的眉頭松開,也松開了捧著姜月鬧大的手,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連語氣都溫柔了:“你是姜月,是我的寶寶啊……”

他說著把姜月的腦袋按在自己硬邦邦的胸口上,像哄一個孩子睡覺那樣,左手護著她的頭,右手輕拍她的後背,哼唱,“寶寶寶寶快睡覺,睡醒吃糕糕~”

別說,雖然一個字能拐八個調,但溫柔地快滴出水了,姜月耳朵被他瘙得酥酥麻麻的,心軟乎乎的之余更多了羞恥,她馬上及笄了,還被人抱在懷裏唱兒歌,叫寶寶,有夠肉麻的。

她的耳朵和臉頰都燒成了粉紅色,用腦袋撞聶照的胸口,撞得邦邦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