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百五十六天

“……?”

在許嬌河清明而冷靜的聲音響起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聽見了來自內心的一聲疑問。

他們是不是聽錯了?

怎會有人在兩方交戰的現場,突然調轉槍頭開始對付自己陣營的首領?

更何況,這位首領, 還是許嬌河新結契的道侶。

以及, 她口中所說的明澹構陷紀若曇、暗害紀懷章一事——

這兩個過於響亮的名諱如雷霆一般闖入修士們的耳畔,哪怕後有明澹的鼎力支持者宋闕立刻反應過來, 高聲怒罵道“一派胡言”, 還是有人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困惑。

“嬌河君, 你在說些什麽?”

相較於宋闕的激動, 葉流裳的態度鎮定許多, 她意有所指地勸誡道, “今日是小洞天與欲海的開戰之日,對於小洞天的內務,若你有什麽私隱要揭露,可以等回去再說, 這個時候, 不適合。”

那滿腔癡態、依戀難分的黏膩模樣,從許嬌河的面孔中盡數褪去,她轉過身來, 目光中帶著一種令人不由自主偏過頭去的出鞘鋒芒:“難道葉尊主就不想知曉這背後的真相嗎?”

“還是說, 你寧願做別人手中隨意驅使的刀。”

輕佻的。

軟骨頭的。

水性楊花的。

見風使舵的。

一直以來, 許嬌河身上所呈現的特質, 絕大多數都是為修仙者所唾棄的東西。

葉流裳心中對於許嬌河的評價, 也從來與其他的同道並無任何分別。

她從未想過, 自己有一天會被那雙毫無風骨, 俱是風情的眼睛看得呼吸停滯,發聲的喉嚨仿佛被人掐住, 所有組織好的、提醒她閉嘴的言語堵在口腔,不得而出。

最後,葉流裳道:“你既然敢在這個時刻將真相公之於眾,想必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

“葉尊主,你又在胡說些什麽?!”

宋闕恨不得一劍刺出,將許嬌河的舌頭割下。

他眼見葉流裳也跟著胡鬧起來,壓低聲音警告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

許嬌河無視了他的聒噪,說道:“所有的真相就在我的腦海裏。”

腦海裏?

又是這一招。

上次勾結魔族內應之事,也說要施展攫念術提取腦海的記憶。

結果到後來因為許嬌河的凡人體質過於嬌弱而不了了之。

昨天明澹說利用舍身陣誅殺紀若曇時,許嬌河也在場。

怕不是經歷了上次之事,想著可以在展現記憶時裝作承受不住暈倒,好為情郎爭取時間。

宋闕的思緒轉動得很快。

他清楚明澹倘若今日真的殺身成仁,那麽小洞天內便再也沒有哪個門派可以與紫台一較高下。

因而哪怕明澹真的做出了這等行為,他也務必促成計劃繼續下去。

於是冷笑道:“記憶在你的腦子裏,我們又不能剖開來查看,依我看,嬌河君還不如承認自己就是對於無衍道君余情未了,所以才想著胡亂出個昏招拖延戰局。”

許嬌河只將他的詰責當做有狗在叫:“那就請葉尊主對我使用攫念術吧。”

遲遲不曾言語的明澹,亦在此刻訝然而不解地問道:“卿卿,你究竟是怎麽了?是紀若曇提前在你身上做了什麽手腳嗎?你只是凡人之軀,那如夢世靈力強橫的攫念術,你如何能夠受得住?”

白袍出塵的青年,瞳孔的震驚和傷心如有實質。

他的詢問出口,小洞天其他修士的心思亦發生了轉圜。

假設明澹心裏有鬼,何以會如此平靜?

況且他說得也沒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總不能等到審完許嬌河口中的真相後再同欲海開戰。

歸根究底,眾目睽睽之下,紀若曇的確在落崖洲內拔劍殺死了同往的修仙者,而紀懷章的根本死因,也只不過是小洞天內部的事宜。

仇敵在前,無論如何都應該一致對外。

許嬌河在明澹身邊待了這些日子,自然清楚他轉移重點、顛倒黑白的本領。

她揚眉問道:“若勾結魔族的內應,從來就是他呢?若造成人魔妖三族開戰的原因,其實是他的一己私欲呢?他為野心殘害師弟後輩,在你們眼裏是應該關起門來商量的小洞天內務——那倘若他早就背叛了小洞天呢,你們還會當他是自己人,還會覺得大敵當前應該一致對外嗎?”

許嬌河罕少有這般言辭鋒利的時刻。

一連串的攻擊令人毫無招架余地,聽得扶雪卿忍不住拍手叫好。

他明顯看好戲的喝彩聲混合著許嬌河的反問傳入明澹耳裏。

連日來的不順,終於令他的偽裝在大庭廣眾之下有了碎裂的痕跡。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許嬌河,冷冷問道:“你的證據呢?”

“證據就是你那根本承受不住攫念術的凡人腦子?”

說著,他眼風不動,指尖勾起一道靈力,撤去了許嬌河腳底的層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