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百五十四天(第3/3頁)

“所以,接下來輪到我了,對嗎?”

蘭賦問出問題,語氣卻是肯定。

在她與明澹的距離縮短至一丈時,那如同酒醉者般的跌撞足音重新歸於平穩。

越來越靠近許嬌河的臥房,只要稍稍偏轉視線,就能窺見內裏的光景。

她不願許嬌河見到自己最後的樣子滿是狼狽和潦倒。

……雖然蘭賦也知道,許嬌河大約已經什麽都看不到。

明澹仰起下頜,回以微笑:“是啊,蘭賦,你會乖乖地聽話去死吧?”

“當然、當然。”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蘭賦慢慢地說道。

和她的語氣一樣慢吞吞的,還有從廣袖中探出的指尖。

蘭賦指向許嬌河的所在,問道,“不過,在死之前,可以允許我去和她告個別嗎?”

接觸到蘭賦視線的那一刻,明澹本想拒絕的話語,不知怎的,突然發不出聲。

他用審視的目光注視了對方一刻,最終側開身體,允許了她的進入。

於是蘭賦將屋門閉上,走近坐在床榻上倚坐無聲的人影。

那張漂亮的面孔已經不會笑了,澄澈的瞳孔也徹底失去了生動的神光。

蘭賦嘆了口氣。

老實說,她只害怕疼痛,卻並不害怕死去。

她和九歌生來便是明澹的一部分。

因此哪怕將他們通通恢復成無知無覺的靈體,明澹的體內也會留有他們存在的印記。

“可是,說到底……還是很舍不得啊……”

蘭賦擡起手,想將滑落在許嬌河耳廓邊緣的散發撩起。

但手伸到一半,又轉變方向蓋住了自己的面孔,留下一句百感交集的喟嘆。

許嬌河失神的面孔仍然正對著她,毫無反應。

聽從的冷淡和遲緩,並沒有打消蘭賦的談興。

她同時也清楚,雖然明澹沒有刻意釋放靈力,但屋內她的一言一語,他都悉數了悟在心。

X的。

蘭賦難得在心中爆了句粗口,她轉眼想到自己都要死了,萬事萬物又有什麽好在意。

她傾身過去,先是吻了吻許嬌河的眉心,而後帶著愛憐和內疚罵道:“嬌嬌,你真是蠢,決裂了你那不解風情的道侶,又拒絕了對你日思夜想的徒弟,最後將自己送進到了明澹的虎狼窩中。”

她的手指向下,將許嬌河身上經過明澹倉促整理,還未來得及恢復無痕的衣襟細致撫平,懷著在心上人面前戳明澹脊梁骨的念頭,徑自絮絮下去,“男人好像都是這樣,你以為他真的在意與你的感情,殊不知他愛的只有欲/望和權利。昔日明澹同紀懷章稱兄道弟,轉頭又在戰場上將他暗算,死在了魔尊扶赫之的射日弓下。”

“紀若曇年幼時,明澹也認真教養過他一段日子,想要利用他壯大雲銜宗的聲譽,但到了自己不如紀若曇的時候,明澹又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策劃了今日的結局,只想將他徹底除去。”

“不過,這些男人本也可惡,生來就喜歡搶奪,合該全都下地獄。”

“唯有你,我可憐的嬌嬌,你這麽無辜,又這麽愚笨無知。”

蘭賦一邊抖露著明澹的真面目,一邊留神著外界的動靜。

當她說起“但到了自己不如紀若曇的時候”時,門外清晰地傳來靈劍鑒白出鞘的聲音。

蘭賦感覺到詭異的快感。

她咯咯笑了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如果是真的人族,笑到這種程度,是應該流下淚水的。

可蘭賦拼命地揉著眼睛,也只有紅腫發疼的瞳珠,幹澀地貼著她的指腹。

為什麽沒有眼淚呢?

蘭賦想了很久。

最後她拉長語調,用恍然大悟的口吻道:“原來我也傷害了你,我也應該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