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百五十二天(第2/2頁)

看吧,看吧,哪怕是紀若曇,也不曾得到許嬌河這般剖白心聲的愛意。

明澹仍然沒有轉身,他的視線下滑,落在圍繞在自己腰間的兩條纖細手臂上。

他控制著內心飽脹到極致的控制欲,為了更進一步試探許嬌河,回應的口吻帶出一分自嘲和不可置信:“從前有若曇這樣的無暇美玉在側,嬌河君的眼裏也能映照得進其他人嗎?”

許嬌河無言須臾,將話音蒙在他的冠服之中:“宗主為何要妄自菲薄……”

“說起來,我雖有仙道魁首、小洞天第一人的名頭,可又有誰人不知,若曇比我更得民心。”

得益於許嬌河率先將隱瞞多年的秘密說出口,從不相信他人的明澹也有了幾分傾訴的欲念。

他的視線朝上,望著樹梢處自帶淡淡輝光的蘭英花,仿佛在敘述一個遙遠的夢境,“不止是若曇比我更得民心,就連他的父親,我的師弟紀懷章,也曾是師尊屬意的下一任雲銜宗主。”

“我是最早拜入師門的大師兄,也算擔得起天賦卓絕的名號,卻在凝丹、結嬰、煉魂這般對於修士而言十分重要的修行階段,落後於晚入門十數年的師弟。”

“而師弟的兒子更是青出於藍,在他人苦苦探求天道真理的年歲,已然順利突破至大乘境。”

明澹靜靜探出手,釋出一縷靈力,將綻放在樹梢頂端的蘭英花攀折在掌心。

曾幾何時,他所向往的頂級之道,卻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後來在人魔交鋒的戰場上,懷章英年早逝,驟聞噩耗,師尊嘔出一口鮮血,我便也就順理成章成為了雲銜宗的下一任宗主,內定了多年的宗主人選,一朝驟然生變,換成了我這位大師兄。”

“有宗門猜忌於我,也有懷章的追隨者不馴於我。”

“我時常在想,登上心心念念的高位之後,我究竟得到了什麽?是宵衣旰食?是如履薄冰?是唯恐某一樣事行差踏錯,叫那些曾經拿我與師弟對比的人,又捧出他的兒子來驗證我的平庸遜色?”

相識七年,許嬌河從未在明澹春風般的嗓音中,聽出這無盡的蕭索落寞。

在某個瞬間,她突然相信,或許此刻同自己相處的明澹,懷揣著一顆層層偽裝之下的真心。

他從來並非高高在上、悲憫眾生的神佛。

而是終日立身在他人陰影之下的不甘者。

許嬌河的心泛起一絲憐憫,但也只有一絲。

因為她知道,人的諸般野心,不該通過傷害無辜者來實現。

……

察覺到許嬌河的漫長緘默,明澹終於轉過身來。

他的手指刹那間收攏到骨節泛白,匍匐於掌心的蘭英花順勢化作一灘爛泥。

黏膩的、帶著清香的花瓣殘骸,沾染著明澹皓白的肌膚。

他逆光自上而下朝許嬌河看來,漆黑的眸色比無星無月的夜幕更加深邃:“嬌河君,哪怕真實的我,並不似你想象的那般正直坦蕩、心懷無私,你也願意,將自己珍貴的情意交托於我嗎?”

許嬌河下意識仰起面孔,與他對視。

很奇怪。

她分明沒有感應到精神印記的催動,依然情不自禁地想要虔誠點頭。

戰力、修行、天賦。

這些在小洞天看來最為要緊的外在條件,有時卻不一定抵得過明澹舌燦蓮花的唇喉。

失神片刻,她喃喃重復起明澹昔日的言語:“……我從不會對你不耐煩,你也從不會因為旁人的言語私下揣測於我,這樣很好,我很自在。”

聞言,明澹眼中的光彩驟亮,但並不言語,執拗地等待著一個答案。

“從前我嫁與無衍道君,只覺得什麽道侶結契,都是一場互惠互利的交易。”

說到這裏,許嬌河閉合雙目,強迫自己將面對面的傾聽者想象成那位天各一方的愛侶,“可當我遇到宗主,感受著與宗主相處的點點滴滴,才恍覺結契或許是相濡以沫者間的承諾和鐘情不渝。”

意料中的告白總算到來,明澹無聲無息笑了。

他低聲問道:“那麽請問嬌河君,你是否還有勇氣相信男女之情,相信擺脫紀若曇後,下一位相濡以沫者,會與你白頭到老,永結同心之契?”

回答他的,是許嬌河十指相扣的素手,以及低到塵埃裏的一句“緩之”。

“……卿卿,無人處,我如此稱呼你,可好?”

明澹單手托起許嬌河瑩嫩的臉頰,充滿愛憐地輕聲細語。

這個含有無限意味的稱呼出口,令得許嬌河差點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

她柔順頷首,裝作害羞。

又很快得到明澹的許諾:“既要結契,我一定會給你一場小洞天最為盛大的典禮,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許嬌河情不自禁問道。

“在公開我們的關系之前,有件事需要卿卿你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