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百三十三天

許嬌河曾在虛極峰暫住過一些時日, 因此對於這四方院落內的布局也能稱一句熟悉。

她按照腦海中的印象,朝著膳廳的方向走去。

而緊隨其後的蘭賦,則掐指撚訣, 暗自傳了個消息給前院的九歌, 令其來收拾蘭英樹的爛攤子。

待靈力化作的雀鳥在掌心消失,她拍了拍手掌, 重新換上副笑臉, 向前加快兩步, 柔柔喚了聲“嬌河君”, 便擡手細心地攙扶在許嬌河因力量消耗過度, 而微微發抖的小臂下方。

沿著雅致古樸的抄手遊廊向左, 行半盞茶的功夫,便是明澹特意為許嬌河單獨設立的膳廳。

許嬌河長久未至,這其中按照她喜好布置的陳設也不曾撤去。

明澹日復一日命人打掃,更顯得處處窗明幾凈、光亮如新。

許嬌河見此情形, 不虞的心緒間兀添一縷復雜。

而這份復雜, 在她看到蘭賦端上來的菜肴時,又轉變成了驚訝。

蘭賦從未問詢她的口味喜好,從前有關一日三餐之事也甚少插手。可如今她親手烹調的飯菜, 卻俱是迎合了自己的口味喜好, 連自己不愛吃蔥這點細節都規避得十分到位。

對方小意殷勤至此, 許嬌河亦不再持有懷疑之態, 夾了一筷子放進口中細細品嘗。

一瞬後, 她轉頭望向在旁布菜的蘭賦, 語氣微妙地說道:“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嗯?嬌河君這樣說, 應當是對我的手藝還算滿意吧?”

蘭賦得了誇獎,益發笑意盈盈, “一些難見人的粗茶淡飯而已,承蒙您不嫌棄。”

她謙遜地說著“粗茶淡飯”,擺放在許嬌河的面前,卻是色香味俱全的五菜兩羹。

許嬌河扒拉幾口米飯,又舀了一勺小碗中的湯汁送進口中。

食材的鮮美自舌尖徐徐綻放,可她吃得食不知味。

正用著飯,門外遊廊下靜候的女婢道:“宗主回來了。”

她遂咽下菜肴,停了筷箸,再望向前廳,一身正式冠服的明澹已然出現在視野之中。

明澹略有些風塵仆仆,也來不及將許嬌河引到交談的雅間,只挑揀了她正對面的位置坐下,問道:“我收到了蘭賦的通稟,說嬌河君有要事要同我問詢。”

廳內有蘭賦和後廚的一眾幫侍,外面還有弟子女婢。

明澹溫和喚她作“嬌河君”,顯然半點不願落人話柄。

“見過宗主。”

許嬌河亦恭敬地起身就要行禮,又見明澹擺了擺手表示不必。

她只好繼續坐回去,垂眸解釋道:“也談不上問詢,只是有些事想請教一下宗主。”

說完這句話,許嬌河靜坐在原地,沒有著急說下去。

明澹立即心領神會道:“那蘭賦你帶著人先暫且回避一下。”

“是。”

蘭賦入內,領出後廚的人款步離開,順勢帶上了膳廳的大門。

明澹撐起靈力結界,水波般的紋路迅速填滿目光所及之處。

待許嬌河重新擡起頭來,他復添上一句:“現在可以說了。”

“宗主,我想了解一下,有多少人知曉我是承命者的這件事。”

許嬌河問得直白,她至今仍因紀若曇的事心浮氣亂,著實顧不上修飾自身的言辭。

明澹注視著她的從容眸光突地顯出幾分愧悔:“嬌河,此事說來終究是我不好,不該在葉尊主的脅迫下不得已將你的特殊命格公開,其實我一直想找個適合的時機向你鄭重道歉。”

對面的青年貴為宗主,身上的衣衫還繡著雲銜宗內最為尊貴的崖川山海紋,可他的語氣這般愧疚和後悔,仿佛真的為泄露了許嬌河的秘密一事,而良心不安了日日夜夜。

許嬌河望著他,自袖中掏出絲帕掖了掖唇角。

她問起此事,並非要問責誰的過錯,僅僅想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

於是,她靜道:“我沒有怪罪宗主的意思,不過是想向您詢問下我暈倒後發生的情況。”

“原來是這樣。”

明澹眸中的慚色稍減,“這件事可是聞羽告訴你的?他沒有同你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嗎?”

“他如今執掌劍閣,事務繁忙,我也不願打擾於他。”

許嬌河隨便為明澹的困惑找了個理由。

話音出口,她又忽然想起,若論繁忙,誰又能及得上眼前的明澹繁忙?

可收到消息,他不還是專程擠出了時間,回到虛極峰來同自己見上一面……

許嬌河有些尷尬,連忙找補道:“要麻煩宗主抽空回來一趟,實在是我不懂事。”

她說這話時,活像個逃學找不到正當理由,又害怕先生懲罰的孩子,胡亂低著頭,不敢同明澹對視,只在心中向天期盼著對方別再問些自己根本回答不上的東西。

然後聽見一聲雪化般的笑:“這裏只得你我二人,你不必如此拘束的。”

許嬌河循著笑聲擡起雙眼,發覺一向正經的明澹眉宇之間映出一片忍俊不禁,“你願意問聞羽,或者問我,皆是你的自由,我只是疑惑他為何同你說起,又不將整件事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