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百三十一天

許嬌河將扶雪卿赧然的告白聽進耳朵裏, 卻並無任何動容或是旖旎的心思。

蓋因當她瞧見如今對方柔情萬種的眉眼,昔日被利用、被欺辱的畫面總會情不自禁浮現。

從第一次、第二次見面差點弄死自己,到雪月巔的精心籌謀, 只為引出藏身的紀若曇。

扶雪卿眼下訴說想念, 誰又知曉背地裏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一套抽身其外的利弊分析,在許嬌河的腦海不斷形成。

而沉浸其中的她並沒有意識到, 自己的心腸似乎忽然冷得過分。

不過許嬌河終究沒有全然拒絕扶雪卿的示好, 畢竟退路這種東西向來越多越安全。

她一雙妙目與之相視, 盈然的眸光平靜異常, 淡淡說道:“扶雪卿, 自身難保之人, 為何還要妄想些能力之外的事情?莫道你從前欺瞞利用了我無數回,就算那些事情我通通既往不咎,你也應該清楚,憑你現在的情況, 選擇了你, 也只會讓我跟著吃苦。”

許嬌河的言語沒有在喜歡與否上面計較,這令扶雪卿看到了希望。

他深知對方說得盡是實情。

曾經許諾過的,做九州最尊貴、最自由的女人之事不曾實現, 他又憑何要求許嬌河有所回應?

有本事的男人只會要求自身。

沒本事的男人, 才會怨恨於女人的刻薄無情。

扶雪卿定了定浮動的心緒, 目光益發熱切, 與許嬌河的淡漠形成鮮明對比。

他追問道:“如果我恢復原有的權勢和實力, 你是否會在斷契之後考慮於我?”

“誰又說得準呢?”

許嬌河擡手, 捋了捋散落在肩頭的如雲烏發。

因要午睡, 她特意卸了釵環妝飾。

此刻一張芙蓉面白皙無瑕,盡是脫離欲求的素凈模樣。

可她的眼卻充斥著誘人跌入致死陷阱的嫵媚和野望:“倘若你能順利解決小洞天和欲海之間的矛盾, 令我過上富貴太平的日子……那或許,你會是一個比紀若曇好得多的選擇。”

“你等著我。”

聞言,扶雪卿深深看著她,貪婪的愛意無處隱藏,“嬌嬌,你等著我。”

青年的話音擲地有聲,仿佛向心中的信仰,獻上了以生命為賭注的承諾。

待許嬌河的唇畔露出期待的笑容後,他切斷了極雪境那頭的畫面。

轉眼之間,只剩純然的漆黑占據了許嬌河的視野。

她倏忽一改煩躁的情緒,一邊溫柔地將奚遙放回玉牌之中,一邊小聲地哼唱著輕盈的曲調。

做完這些,許嬌河靠著拔步床,雙手放在腦後,望向屋頂出了會兒神。

半晌,她仿佛想到了些什麽,笑著未知譏諷何人:

“癡兒。”

……

縱然心緒萬千,但架不住泡過藥浴後的困意。

許嬌河頭一沾枕,到底還是眠了過去。

只是夢裏紛雜許多。

一會兒是紀若曇疏離不言的背影。

一會兒是明澹站在逆光中伸出手,同她說,過來自己身邊。

再蘇醒時,已然將近未時末刻。

她的神智不見休息過後的松弛,反倒有種說不出的悵然。

沒有迷戀衾被間的溫暖,凈面洗漱,又換了一套衣裙後,許嬌河直奔典冊豐富的藏書閣。

她照例來尋找跟承命者有關的書籍。

守門弟子照例檢查完她的令牌,便通過放行。

許嬌河擡步邁進門檻,徑直走向螢石法陣所在的方向。

一道足音卻在距離最近的書架後頭不緊不慢響起。

許嬌河停下腳步,向聲源方向看去,竟是一身閣主冠服的遊聞羽。

他仿佛才主持完畢劍閣的日常事宜,只是不知為何沒有返回不爭峰,而是來了此地。

許嬌河望著他,而對方顯然更早就注意到了她的進入。

一時之間,兩人身形不動,並未有人提前開口。

上次真境之內共飲過後,遊聞羽待許嬌河驟然冷淡許多。

他埋首於劍閣的事務之中,不再如同從前那般,時不時找個借口來懷淵峰請安。

許嬌河曾主動找過他一次,旁敲側擊詢問真境中發生的事,遊聞羽卻只字不提,僅僅笑著搪塞道:“師母過去總是嫌我粘人,如今我有了正事要做,反倒是師母眼見著寂寞起來了嗎?”

這句話實在不像徒弟該同師長所說的言語。

輕浮而浪蕩到把她看成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流鶯。

由於收下真境,以及與紀若曇起了齟齬的緣故,許嬌河本想對他縱容一二。

如今這樣看來,那方真境的贈予,倒更像是一段關系單方面結束的補償。

想到這裏,許嬌河別過眼,只欲視而不見。

那頭遊聞羽忽然開口道:“小徒見過師母。”

不動聲色地疏遠,只發生在不經意的實質和細節處。

表面上來看,他依然稱得上親熱恭謹、謙卑有禮。

許嬌河乜著眼審視他兩秒,才故作大度道:“哦,是聞羽啊,免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