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七十九天
“不許進來, 都給我出去!”
“滾呀!!”
踏入結界想要服侍許嬌河安寢的聽鳶,差點被丟出來的銅鏡砸中腦袋。
她站在殿外好聲好氣勸了幾句,又被捂著耳朵不願聽到任何聲音的許嬌河罵了回來。
萬般無奈之下, 聽鳶只好漏夜來到魔族處理政務的大殿, 打擾坐在昏暗燈火中獨自飲酒的扶雪卿。
“怎麽,她不讓你們進去?”
扶雪卿聽完沒什麽表情, 語氣散漫的程度, 仿佛聽到的內容僅是豢養的心愛貓咪正在撒潑發脾氣。
“回稟尊主, 奴婢等實在無用, 尊後萬般抗拒我們入殿侍奉。”
聽鳶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薄薄的一層冷汗, 本就俯低的頭顱恨不得直接鉆入地面。
“折騰了一日, 她也真是不嫌累。”
扶雪卿曲起修長指骨,抵住線條雋美的臉頰一側,迎著光線注視著金杯中的琥珀色液體。
他思忖片刻,正要傳下話去, 殿外駐守的般若忽然叩門來報:“魔尊, 觀渺君求見。”
聞聽他的稟告,扶雪卿的唇畔浮出了然的笑意。
他改變了主意,只對聽鳶道:“你先在旁邊候著。”
“是, 尊主。”
扶雪卿令般若傳遊聞羽入殿。
逆光之中, 兩手交疊呈覲見禮的青年仍穿著參加宴會的冠服, 全無半點收拾洗漱的心思,
他目不斜視地經過聽鳶身旁, 而後對著尊座上的扶雪卿長揖到底:“見過魔尊。”
整座雪月巔上, 梆子已敲過四聲。
四更天的時辰, 一彎冷月高懸夜幕之中。
境界高深的人與魔雖不用休憩,但彼此心知肚明, 眼下絕非是個適合商討事務的時機。
扶雪卿挑著一雙剔透的綠瞳,緊緊凝視殿下行罷禮起身的遊聞羽。
幾瞬後,若無其事道:“觀渺君深夜求見,所為何事?”
遊聞羽瞥一眼聽鳶:“此事不宜令第三人知曉。”
扶雪卿眉宇一挑,故意道:“好吧,那就先讓第三人說完前頭的事情——聽鳶,你剛才說到哪裏了,是尊後待在本座的寢殿中,到現在還不願意就寢,是嗎?”
扶雪卿說得倒也不假。
可似乎整件事的重點,並不是這個。
聽鳶用余光打量著聽到自家魔尊曲解的事實,俊面黑下半分的遊聞羽,轉瞬便做出了選擇。
“是。”
她恭順地垂落眼簾,決定和扶雪卿同流合汙,“尊後一定要等到您歸來,再行安寢。”
扶雪卿笑了一聲:“嬌嬌當真對本座情重——罷了,你去守在殿外,本座回去時會自行處理。”
“謹遵尊主禦令。”
利用聽鳶膈應完遊聞羽,正殿內終於只剩下君臣二人。
扶雪卿瞧著他眸光深處淡淡的不虞,才收了三分玩味神色,道:“觀渺君現在可以說了吧?”
“這件事,尊主沒有知會過臣下。”
遊聞羽亦隱去音色間天然的溫和,頗有幾分長劍出鞘般的淩厲。
扶雪卿裝傻道:“何事?”
“要把許嬌河立為魔後的事!”
遊聞羽拔高的話聲出口,又意識到自己的沉不住氣,轉而平復幾息心緒,方接著說道,“尊主前些日子不是同臣下商議,要令接壤叛族的幾位城主裝出繼續討伐的架勢,好借此掩蓋欲海調兵的實情?”
怎麽到了大殿之上,調兵的要事不提,反倒變成了宣告尊主與尊後的“大婚之喜”?
後半截話遊聞羽磨著牙尖咽下,他沒有同扶雪卿對視,姿態恭敬卻又透出幾分迫人之意。
扶雪卿換了個坐姿,放下酒杯斜靠在座背之上,輕描淡寫道:“噢,關於那件事,本座又連著思考了幾日,認為還是不妥,打算想出個萬全的計謀再擇日頒令。”
“——尊主應該清楚,臣下想知曉的並不是此事的真相。”
遊聞羽借著寬大的衣袖,將貼在衣衫兩側的手掌緊攥成拳。
卻換來扶雪卿一聲嗤道:“嬌嬌未嫁,本座未娶,立她為魔後有何不可?”
“……”
遊聞羽猛地擡起頭,面上已然維持不住畢恭畢敬之色。
扶雪卿亦不甘示弱,沉沉與他對視。
無形的目光在空氣中廝殺,猶如廝殺激烈的千軍萬馬。
扶雪卿興致盎然地欣賞方才滑過遊聞羽眸間,比邪魔還要酷烈陰鷙的暗光,緩緩疊起一條長腿道:“……開個玩笑而已,觀渺君這副要把本座生吞活剝了的表情,又是何必?”
見對方退了一步,遊聞羽勉力彎起唇角道:“關心則亂,請尊主恕罪。早在欲海之上,尊主便知曉了臣下對於師母的感情……還望您能夠體諒於臣。”
“觀渺君如此情深義重,本座也不免動容。”
扶雪卿配合地虛虛揩了揩眼角,解釋道,“其實本座此番舉動,也正是為了你們的未來著想。”
“只有徹底斬斷嬌嬌返回小洞天的可能,使她今後無枝可依,她才會收起多余的心思,轉過頭來,好好看看你這個一直陪在她身邊、默默無聞奉獻的好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