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第2/2頁)

很狼狽,很難看,也足以想象傅雪舟在昏迷前受到了多麽嚴重的痛楚。

但對傅雪舟來說,身體上的痛楚和狼狽或許是最不值得他在意的東西,最讓他在乎且死也不松手的反而是……李三新看向了傅雪舟懷裏抱著的黑色羽絨服和另一只手直到現在也拽得緊緊的背包。

傅雪舟被凍得產生了幻熱,也確實因為幻熱而反常地脫下了衣服。但他卻並沒有像其他被凍死的人一樣遠遠把衣服給扔了,反而那麽緊地抱在懷中,足以見這件衣服對他有多麽重要。或許在死亡、不,昏迷之前,傅雪舟還保留著清醒的理智。也就是說,這個人清醒地感知到了自己被凍住的一切感受。

想到這裏,李三新那顆多愁善感的爛好人心有些受不住了,對傅雪舟那些不好的印象都因為同情降低了許多。他匆匆處理完這些傷口,嘆了一口氣站起身:“延子,你來給傅雪舟換下半身的衣服吧,我把他上身的傷口給清理清理。”

樓延和李三新換了位置,看到傅雪舟被凍壞的腳趾和雙腿,樓延抿了抿唇,心情有些壓抑地給傅雪舟脫掉了下半身的衣服,再給他一層層地換上幹燥溫暖的新衣服。

樓延從沒這麽小心和仔細地給傅雪舟穿過衣服,或者可以說他從來沒這樣給別人穿過衣服。他的動作生疏笨拙,但很仔細小心,再也沒有像之前那根斷指一樣傷到傅雪舟的身體一絲一毫。

給傅雪舟換完下半身的衣服後,樓延又把他的上身衣服給換好,全程其實很復雜,但樓延罕見地有耐心,甚至還將傅雪舟夾雜著碎冰的銀色長發給紮起來戴上了一個帽子。

做完這些,雪蠟燭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樓延一點一點從傅雪舟緊握的手心裏把那個背包拿走,然後將傅雪舟背在了身上,示意李三新拿起來雪蠟燭:“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李三新欲言又止。

在剛剛給傅雪舟清理傷口的時候他已經趁機摸了傅雪舟的脈搏和心跳,已經確定傅雪舟沒有生理反應了……傅雪舟已經死了。他看著樓延仍然像對待著活人一般對待著傅雪舟的樣子,心中就一陣陣鈍痛。

“延子,傅雪舟可能救不活——”

“不要說,李三新。”樓延打斷了他的話,已經率先背著傅雪舟往外走去,聲音聽著鎮定,但語速卻很急促,“別說那句話。”

李三新張張嘴,頹然地閉上嘴巴,撿起地上的背包和傅雪舟緊擁的羽絨服跟了上去。

樓延的眼睫垂落下一片長長的陰影,背上的人沒有絲毫暖意和動靜,雙手垂落在他的胸前微微晃動著,和屍體沒什麽區別。樓延覺得很奇怪,明明傅雪舟的體重不算重,明明這點重量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但他卻覺得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身上好像多了一座足以壓死人的山,讓他的呼吸也跟著難受,肺部空氣減少。

傅雪舟死了嗎?

看起來好像是死了。

但不應該啊。

他怎麽能死了呢?

樓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他明明對傅雪舟沒有那麽深的感情,他明明在十天之前還在慶祝傅雪舟的死亡,但為什麽到現在他卻有種心中空蕩蕩的茫然感呢?

一切一切的聲音都離他遠去,他只能聽到自己心臟的緩慢跳動和腳踩雪地的聲音,安靜孤寂得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個活人。

傅雪舟的身體好冷啊,冷得透過樓延的衣服,把樓延的五臟六腑也快要給凍上了。

樓延一步一步地背著傅雪舟往下來的山壁走去,突然張嘴問道:“……傅雪舟背包裏的食物有用過嗎?”

樓延的聲音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沙啞,這句話傳到李三新的耳中時,讓李三新莫名地眼睛一熱。他連忙低下頭翻了翻傅雪舟的背包,翻出來了一盒被吃完的糖果和一瓶被要見底的酒。

隨後李三新驚訝地發現其他的壓縮餅幹、巧克力以及一些罐頭根本都沒被打開過,傅雪舟竟然只吃了糖果。

李三新皺眉,不解又恨鐵不成鋼:“傅雪舟竟然只吃了一盒糖喝了一瓶酒,這麽多吃的他怎麽都不吃啊?他到底在想什麽,要是吃了東西最起碼也能多堅持一會兒!”

樓延腳步一頓,他看著傅雪舟在他身前垂落的滿是凍傷的雙手,閉上了眼睛。他想,他大概知道為什麽。

“因為甜味能讓人快樂。”曾經,樓延問過傅雪舟為什麽這麽愛吃糖。銀發男人輕描淡寫地勾起樓延的下巴,用含著一塊荔枝味糖塊的唇輕輕吻上了樓延的唇,在唇齒間低低嘆息道:“人想要活下去,就需要點甜味來沖淡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