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徐遠山的言語十分質樸, 很多話他都壓在心底未曾流露,只是偶爾定定的看著徐瑾瑜出神。
他在從徐瑾瑜的身上,想象遠在京城的其他家人們。
徐遠山說完了自己知道的信息之後, 他旋即認真的看著徐瑾瑜,聲音帶著幾分沉重。
“大郎,你的來意……爹都已經聽說了。聖上他如何做想爹不敢揣度,但平重此地不宜久留。
涼州雖險,可鄭將軍作風有度,此刻與姜興一處,才無異於與虎謀皮啊!”
徐遠山也不曾預料到, 自己有朝一日與家人團聚之時, 要說的不是什麽傾訴思念的話語, 而是不得不催人離開。
這會兒, 徐遠山一番話說完,卻忍不住哽咽住, 此一別, 不知再聚又是何年。
可下一刻,徐瑾瑜伸手握住徐遠山的手, 少年的手細白瘦長, 但也一時無法握住徐遠山那飽經風霜, 裂紋密布的黝黑大手。
徐瑾瑜的目光在徐遠山的手上停頓了一刻,隨後他方才開口:
“爹,既然已經知道姜興手握晉州軍卻不老實, 他是涼州後最後一道屏障, 我豈能容他?
聖上命我為涼州節度使, 掌二州調兵之權,姜興不除, 則失一州穩固!”
徐遠山心頭一震,他嘴唇嚅了嚅:
“傻孩子,你……”
涼州將失,迫在眉睫,聖上或許只是把你當了一顆馬前之卒,否則……又怎會讓你去闖這必輸的戰局?
按大郎所言,他今年也才堪堪入仕,聖上何至於將這樣的“重任”交給他?
徐遠山猶豫再三,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徐瑾瑜這會兒理智回籠,看到徐遠山這幅模樣,便知道他的顧及,不由微微一笑:
“爹,放心吧,我既然敢來,便有萬全之策。只不過,這兩日還請爹依照原樣行動,莫要打草驚蛇。”
徐遠山是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他看著孱弱,可若是決定了什麽,那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當下徐遠山嘆了一口氣:
“好,有用得著爹的地方,你讓人來說一聲。”
徐遠山隨後,站起身,眷戀的看了一眼徐瑾瑜,他練兵之時的無意一瞥,竟然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家人,讓他早就心都飛了。
這會兒看到真人,這才終於安定下來。
徐瑾瑜看著徐遠山,忽而一笑:
“爹,你練兵的模樣真俊,娘看到都會認不出呢!”
方才還鎮定自持的漢子,那黝黑的面龐已經泛起了紅光,隨後忙不叠的走出了帳子。
大郎這孩子,多年不見,嘴也忒甜了!
徐瑾瑜見狀,不由莞爾。
等徐遠山離開後,徐瑾瑜這才靠回椅子,未使用的茶碗在他的指尖下,滴溜溜的轉著圈兒。
徐瑾瑜輕聲自語:
“姜興啊姜興,這些可都是你親自送入我手中的……”
……
翌日,徐瑾瑜若無其事的起身洗漱,用飯,看書。
因那廚子好用,徐瑾瑜還多吃了半碗飯,趙慶陽見狀都已經謀劃著把人拐回京城了。
而徐瑾瑜這邊穩得住,姜興那邊便不行了。
姜興夜裏碾轉反側,左思右想,可終究不得其法,可是徐瑾瑜只會在平重停留三日,三日一過,他若是入了涼州,與烏軍正面對上,以他的手段,姜興想……他一定很容易與烏軍對上線。
而等到那個時候,他對於徐瑾瑜的作用,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
所為合作,最重要的就是時機。
過了那個村,就沒有那個店兒了。
不過,現在自己手裏還握著大半的硫磺礦,這是徐瑾瑜縱使成功成為涼州節度使後,也無法擁有的,是自己的優勢。
姜興在心裏盤算來,盤算去,一直到了天明,但姜興這種人最是知道如何讓一個人舒舒坦坦,他熬著等徐瑾瑜用過了早飯,這才遣人去請。
只不過,徐瑾瑜來的有些稍晚,這回徐瑾瑜只帶了趙慶陽一個人,少年看著弱不經風,可是那舉手投足間的悠然氣度仍然令人不可小覷。
“姜將軍久等了,方才吾一時貪看書中之言,倒是來遲了。”
姜興一時分不清徐瑾瑜這是在以牙還牙,還是在說平常話,當下也只是笑著打了一個哈哈,這才道:
“哪裏哪裏,這會兒時候尚早,徐大人什麽時候來都不算晚!”
徐瑾瑜聞言,唇角笑意加深:
“姜將軍眼下尚有青黑,這話說的可不誠懇,想來還是怪我的。”
姜興:“……”
不是吧,坦誠這就開始了?
姜興隨後不由苦笑一聲:
“徐大人觀察入微,我不過是一時憂慮軍中之事,這才遲遲未眠……”
徐瑾瑜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隨後岔開了話題:
“姜將軍,說起來,我在涼州志中,倒是看到了一則奇談,傳聞涼州晏安郡中有一處奇地,名曰鬼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