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雨水不斷砸下,落在涼亭瓦片上,順著檐角滴答滴答地往下掉,雨滴啪嘰一聲砸在涼亭護欄上,明明是午時,卻是一片一片地暗下來,含著暗淡的清灰雨色。

來人沒說話,卻是目光落在她身上許久,莫名的,姜姒妗心臟砰砰跳了幾下,讓她呼吸有點急促,仿佛是察覺些許危險,她立即收回視線,雙手握緊,身體緊繃,似乎隱隱呈現一種防備姿態。

哪怕沒有看見自己的模樣,她也知曉自己必然是渾身狼狽。

她身上甚至還有水滴在往下落,雨水砸得過狠,她一頭烏發濕透,玉簪都不穩當,青絲松松垮垮地散落在肩頭,她隱晦地背過些許身子,不讓濕透的衣裳落在外人眼中。

素昧相識,只是恰巧一起避雨,她沒有過多說話,只是強撐著鎮定,對男人點頭示意,騰出了些許位置給他。

裴初慍上前跨了一步,徹底進了涼亭。

涼亭其實不小,但在他踏進來後,卻莫名顯得有些逼仄。

姜姒妗垂眸抿緊唇,其實男人什麽都沒做,但他只是將眼神落在她身上,不緊不慢卻格外咄咄逼人,讓人忍不住一退再退。

但姜姒妗沒退,否則便會過於突兀。

有水滴順著她臉頰滑下,姜姒妗卻是沒擦,她的手帕都濕透了,擦了和沒擦沒什麽區別。

忽然,一方手帕被遞到了她面前,姜姒妗咬唇錯愕。

其實她沒敢仔細看他,但也看見他穿了一身玄黑色錦緞衣裳,她家中便是做這種生意,即使沒有細看,也不妨礙姜姒妗意識到這一身錦緞的價值不菲,這也代表了男人的身份非凡。

她一點都不想和這種人有牽扯,尤其是在這種場合下。

遞來帕子的手指根根修長,骨節分明,見她久久不接,他終於開口:

“拿著。”

很平淡的口吻,卻讓人不自覺照做。

雨還在下,不斷撞擊在涼亭瓦片上,噼裏啪啦,帶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裴初慍擡頭看向不遠處的女子,她很驚慌,卻是在強撐著,眼瞼不斷亂顫,衣裳濕淋淋地貼在身上,露出半截春光,水滴落在她肩頭卻不肯滑下去,透骨生香,偏她卻不自知。

姜姒妗咬唇,她沒接,聲音輕細:“謝過公子好意,但不好臟了公子的東西。”

容不得姜姒妗不拒絕。

某人眼神過於直白,是一種沒有言說卻令人心知肚明的露骨,讓涼亭中氣氛都有些躁動,姜姒妗心底很慌,她不敢和他對視,生怕會看見什麽,只能倉促地低垂著頭。

沉默地抵觸。

裴初慍看得出來,他也從不做上趕著的事。

但在瞧見女子恨不得躲起來的模樣,他眼底眸色淡了些許,卻是些許晦澀,他將帕子往前遞了一寸:

“別著涼。”

仍舊是輕描淡寫的語氣,卻仿佛二人不是陌生人,自然而然的關心。

輕易地讓人心緒不寧。

姜姒妗也意識到他不會給她拒絕這方帕子的機會,姜姒妗從未被人強迫過,不由得咬住了唇,許久,她伸手接過帕子,語氣很是疏離:

“謝過公子。”

較比之前的語氣冷淡了不少。

不等涼亭內二人再有交鋒,遠處傳來腳步聲:

“姑娘!”

熟悉的聲音傳來,姜姒妗不自覺地松了口氣,這時她才意識到她在男人的視線下居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沒看向男人,只忙忙應了聲。

安玲很快帶著傘跑來,不止安玲,還有一行人也帶著傘。

只是比起安玲,那行人很是慌亂,氣氛緊繃,姜姒妗立即意識到這行人是來接誰的。

姜姒妗不想過問,在安玲快到時,直接跨出涼亭,水滴瞬時落入她發絲,一片涼意傳來,但姜姒妗顧不得,鉆進油紙傘中後,她立即低聲:

“走。”

裴初慍安靜地看著她,只在她迫不及待地跨出涼亭時不著痕跡地眯起了眼眸。

姜姒妗不是沒察覺身後的視線,等快要到下山的台階時,她才敢回頭看了一眼,雨簾重重,她看不清男人,只看得見涼亭外跪了一地的人。

姜姒妗錯愕。

她不由得猜測男人的身份,但很快,她按住了這個想法。

她和他,只是過客罷了。

他是誰,是什麽身份,都和她無關。

有人下了山,但有人還在涼亭中,裴初慍彎腰撿了起某人遺落的玉簪。

他早看見了這支玉簪,只是有人不敢直視他,也渾身緊繃,在雨水嘈雜下,才沒注意到有玉簪滑落。

衛柏見主子動作,驚愕地瞪ʝʂց大了眼。

裴初慍眼皮子都沒掀一下:“查一下。”

衛柏按住震驚,下意識地問:

“查什麽?”

查這女子是不是別人故意派來的麽?總不能是查人家女子是誰家的姑娘吧?

裴初慍不鹹不淡地勾了下唇,只是瞥了他一眼,他什麽都沒說卻是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