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刺頭和關系戶的對決(第2/4頁)

莊超英從沒來過這個新家,不敢肯定這是不是自己家,他小心翼翼地推開院門,往裏張望了一眼。

左側院墻底部用水泥糊了一大塊,墻磚暗紅色,水泥灰白色,非常顯眼。

院子裏有幾條晾衣繩,其中一條繩上晾著一套內衣褲,內衣背心上是“含氮量超過40%”的小字,內褲上是“日本尿素”四個大字,應該是用化肥包裝袋做的內衣褲。

晾衣繩下,一個小男孩正趴在冰冷的地面上。

小男孩聽到院門開合聲,擡頭看了過來,看清莊超英後熱情招呼,“你是莊叔叔吧?你改完卷子了吧……”

莊家兄妹倆同時出現在東廂房門口,莊筱婷驚喜地撲了過來,“爸爸,你可回來了。”

小男孩也熱情洋溢地喊,“莊叔叔,你可回來了。”

莊圖南去廚房給爸爸熱飯了,莊筱婷開心地圍著父親打轉轉,黃玲忙著收拾丈夫帶回來的行李。

莊超英一邊用熱毛巾擦臉,一邊看向窗外,他實在忍不住了,“林棟哲、是叫這名吧,這麽冷的天,他這麽趴在地上,他爸媽不管?”

黃玲連連搖頭,“他趴地上彈玻璃珠,他媽叫他起來,說著說著打了他兩巴掌,他氣得不肯起,在院子裏趴很久了,他爸爸倒是出來勸了勸,他媽完全不管。”

黃玲話音剛落,宋瑩拿著掃帚和簸箕從西廂房裏出來了。

小院地面上有煤渣和落葉,宋瑩掃著掃著,掃到了林棟哲邊上。

宋瑩不耐煩地用掃帚捅了捅林棟哲,“起來,起來。”

林棟哲一骨碌爬了起來,讓宋瑩打掃他身下的那塊地。

宋瑩行雲流水般掃完這一塊地,林棟哲立馬又趴了回去,繼續無聲無息地抗議。

林家母子配合默契,莊超英看得目瞪口呆。

莊超英道,“我剛才進院時,看到對門院上貼著大紅‘喜’字。”

黃玲把臟衣服整理好,堆在箱子上準備改天洗,“咱廠的老吳,就是吳建國,工會看他一人拉扯兩個孩子不容易,牽繩搭線,給他介紹了輪胎廠一位女工,也帶一個孩子,兩人剛結婚。”

莊超英突然又想起一事,“林棟哲剛才問我改完卷子了嗎,他怎麽知道的?”

莊筱婷脆生生道,“新年第一次升旗,升完旗,校長在大喇叭裏說的,說爸爸你去改高考卷子了,是我們學校的光榮。”

小巷裏雞犬相聞,有人看見莊超英挑著扁擔回家了,全巷的人家都知道了。

晚飯後,幾戶鄰居擠在莊家聽莊超英擺龍門陣,聽他講有關高考的逸聞趣事。

莊超英曾輔導過職工子弟李一鳴準備高考,他家也住小巷,李一鳴高考後第一次見到莊超英,滔滔不絕地向他訴說感慨。

“考場很少,有些縣鄉沒有考點,考生們要坐船坐車,折騰一兩天才能到指定的考場。我表叔他們大隊的知青就是坐船再坐車來蘇州考的。”

“很多考生還沒摸清狀態,我們考場有個女工考著考著中途想離開考場喂奶,她婆婆就抱著新生兒等在考場外。”

屋內一片笑聲。

李一鳴說著說著動了感情,“我表叔也報名參加了高考。考完後,我想著反正回家沒事幹,不如送他回鄉下大隊,我們和其他外地考生們一起回鄉,船或車每到一個渡口或車站,有同學下船或下車時,其他人就大聲唱起送別歌,實在是、實在是…….”

林武峰是六十年代的大學生,他聽得悠然神往,見李一鳴語塞,替他補充,“青年意氣,慷慨激昂。”

莊超英點頭,補充說明他從其他老師那裏聽到的軼聞,“十年沒有高考,據說很多家庭兄弟姐妹、父子叔侄一起報名、一起進考場。”

對門鄰居吳建國插了一句,“莊老師你別‘據說’了,講點親身經歷。”

莊超英啞然失笑,“閱卷老師進入招待所後就不能再出去,不能回家,不能上街,缺生活用品了也不能出去購買,自己想辦法克服困難,我一小截牙膏省著省著用,才堅持到了現在。”

林棟哲突然激動起來,“招待所肯定有很多牙膏皮,莊叔叔,你帶牙膏皮回來了嗎?能把你的牙膏皮給我嗎?”

莊超英愣了愣,“我不記得我帶回來沒有,好像帶回來了,應該就在廚房,棟哲你自己拿。”

宋瑩道,“棟哲你要牙膏皮幹什麽?莊老師,你別理他,繼續說。”

莊超英想了想,“條件比較艱苦,倆人一天一瓶熱水,喝的水、洗漱用的水總共就一瓶。”

吳建國興致勃勃道,“還有其他內幕嗎?”

莊超英喝了口熱茶,“我批閱的卷子上有人題詩,有人寫‘全體閱卷老師,辛苦了!’,試卷上各式答案花樣百出,答得好的卷子很少,如果一份卷子正確率高,我們一屋子的老師都爭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