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3頁)

“不是同你說過,不要再動那些藤蔓。”

秦江月這時開口,與他眉心血線不同的是,他聲音和緩,低徊動聽,完全聽不出重傷之人的感覺。

薛寧答非所問:“你是不是一夜沒睡?”

不然怎麽知道她動藤蔓了?

算算位置,她就意識到自己昨晚選的地方就和他一墻之隔,於是又道:“我吵到你了?”

秦江月沉默下來。

她好像總是這樣,經常答非所問,冒出來的話都是些他意想不到的,也不像是薛寧這個人該關心的。

他不認為她是真的在意他的死活,也許真的就像是她表現出來的那樣,父親死時因為還可以壓榨他,不需要妥協,所以一條道走到黑,甚至變本加厲。

現在他也要死了,以後無人可以依靠,就別無選擇,只能妥協和改變自己。

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是薛寧靠近了,在研究他的眉心血線。

溫熱的手指按在眉心,秦江月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倏地攥緊。

“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要不要用什麽藥?”

她問了一句,近距離盯著他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秦江月的瞳仁是琥珀色的,接近於茶色。

薛寧看著他的眼珠,想到秋日枯黃的落葉,寸草不生荒無人煙的大戈壁,但最接近的,應該是某種酒液的顏色。

她甚至還能聞到淡淡的醉人香氣。

空氣的溫度升騰而起,她快速撤開,因為動作匆忙了些,發間斷了一截的發簪掉了下來,還有發絲間一點點蕭瑟的落葉。

落葉枯黃了一半,被秦江月用手接住,薛寧看了一眼他蒼白的掌心,下意識摸了摸發髻。

糟糕,都忘記看看自己是什麽形象,就這麽見了秦白霄,那倒也算了,可見秦江月……

“我去收拾一下。”

這裏就一間房,薛寧也去不了別處收拾,就只能是屋子裏唯一的鏡子面前。

鏡子是最普通的銅鏡,照人實在有些困難,薛寧看得只覺眼暈。

她昨夜靈力耗盡,身心俱疲,也折騰不出水鏡來照了,只能湊合。

湊合的結果就是,臉是擦幹凈了,但發髻實在太難梳了。

穿書到今日,她都沒有散開過頭發,都是用法力清理一下作罷,因為拆掉了就不會梳了。

現在不得不拆,又沒靈力清理,就得用最原始的辦法洗頭。

“小神龜!”

小神龜比她更加身心俱疲。

它有些自我懷疑地接收那個“去打水”的眼神,走的時候四只腳腳步都是虛浮的。

秦江月就一直在一邊看著她折騰。

洗臉洗頭,試圖擦幹頭發,但因為頭發太長太多失敗,只能盡量讓它不滴水。

看著身上亂七八糟的衣服,薛寧回了一下頭,秦江月這個時候已經轉開了視線,話題被打斷之後,他就沒有重啟的打算,絕不是那種到砂鍋問到底的人。

這種性格很好,不煩人,但放現在的他身上,總有些過於孤獨沉默了一些。

薛寧抿抿唇,倒希望他再問一次。

她突然跑到秦江月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那雙似乎對一切都失去興趣的眼睛就落在了她身上。

姑娘披著滿頭長發,手裏抱著一堆裙子,笑盈盈地看著他。

“幫我選選衣服?”薛寧一本正經,“既然決定要做出改變,那就要從頭到腳都有所回應。我準備換個發髻,再換件衣裳,試試以前沒試過的風格,你閑著也是閑著,幫我選選?”

她好像總是忙忙碌碌,有做不完的事情。

秦江月和她在一個屋檐底下,就也有做不完的事情。

他被迫看了一場換裝秀,看到最後一件時他在想,女子怎麽有那麽多衣裳可換?

復又想起自己在孤月峰所謂的“家”裏,也有幾個房間的櫃子用來放置衣物,又覺得很正常了。

甚至覺得,薛寧的衣服還是少了些,不但少,每件都是差不多的樣子,顏色也接近,都是持重老成的顏色,黑的,墨藍的,墨綠的,換來換去沒什麽區別。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一件煙紫色的齊胸襦裙,襦裙外是淡銀色的圍裳,裙子上裝飾依然少得可憐,花紋也沒什麽,但比起其他的,總算是尚未適合她的顏色。

這是最後一件,她穿上走出來的時候,秦江月皺了一下眉。

“不好看啊?”

薛寧以為他皺眉是覺得難看,轉身想去脫掉,一直沉默的秦江月在這時開口。

“去梳頭。”

他再次選擇了不回答,只是讓她去做另外一件事,薛寧拿起梳子的時候才意識到,其實他是覺得好看的。

好看要皺眉頭?

那覺得不好看或者覺得不高興、不滿意的時候,反而會露出溫和從容的表情嗎?

薛寧透過模糊的銅鏡望向秦江月倒映的臉龐,克制安靜的青年端坐在那裏,脊背挺得筆直,周身如泛著淡淡的光芒,隔著銅鏡都能感覺到光芒很盛,像神仙的畫作。